他说不晚(329)+番外
倘若不是多年前脊柱重伤,或许他今日就不会死。
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时,陈季铭走进来,给沈彬手臂打了一针药,缓缓说道:“他不会太痛苦。”
“跟他说会儿话吧,他撑不了几分钟了。”
病房里所有人都在压抑着哭声,陈季川哭的泣不成声。
他离沈彬最近,能看到氧气面罩下他微动的唇。
弥留之际的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陈季川看了几秒,才知道他唤的是黎知晚的名字。
陈季川的目光看向黎知晚,然后停住。
不等他开口,黎知晚便走了过去,站在床侧,弯腰看他。
但即使这样,她依旧听不清沈彬在说什么,只好将耳朵靠近氧气面罩,才能听清他一直在说的是:“…不哭。”
黎知晚听完后,擦了擦脸上的泪,低头看到他朝自己轻轻抬起的手。
他的手上布满鲜红的血,抬了一下又失去力气,垂在床侧。
黎知晚看向他垂在床侧的手,修长的血液顺着指尖落在洁白的地板上。
她根本不敢想,这么重的伤,他该有多疼?
就像她一直逃避似的,不愿意回忆起九年前南宁旧巷的事。
直到今日从陈季铭口里听到,他的脊柱上有十七根钢钉,才意识到她欠沈彬的恩情,远不止于此。
那一场事故,一直热爱赛车的他,几乎断送了梦想,即使这些年偶有参赛,但由于脊椎神经的压迫性疼痛,获奖寥寥无几。
可每次她表现出一丝的愧疚时,沈彬就会漫不经心的岔开话题。
甚至在她快要怀疑他喜欢自己时,身边总是莺莺燕燕无数,渐渐地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真心。
他没说过一句喜欢,却为她抛弃了家族利益,利用周庭的手斩断了闻沈程三家合盟。
就算黎知晚迟钝,也能看出沈彬对她似乎不太一样。
但一年前庭审结束,她当面问他时,他又坚决否认。
如此种种,如今的她实在看不清沈彬的心性。
就在她注视着病床上的沈彬时,听到他最后重复的一句话是:“可以…牵你的手吗?”
他的声音很小很低,带着明显的祈求。
人之将死,这一生的遗憾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黎知晚听完后,没有犹豫的握住了他垂在床侧的手,颤抖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想说很多很多的话,也有很多问题想在此刻问清楚,却发现嗓子痛到根本说不出来话。
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终是死在了这一年三月春。
她一点一点的感受到他手心慢慢变得冰冷,直至再也没有丝毫温度。
黎知晚人生里第一次清醒的感受着一个人的死亡。
生命的消逝,非人力可抗拒,即使她再伤心难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彬的离世。
顾禹谦从沈家老宅赶到医院时,都没能见到沈彬最后一面。
他脸色苍白的站在床侧,唤了好几声沈彬的名字,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这是黎知晚是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浓烈的绝望与愧疚。
那一夜,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所有人这一生都难以忘却。
第292章 “爱是自私的。”
沈彬的葬礼是沈家人操办的,沈家旁支众多,那天来了很多人。
初春的小雨浸湿了石碑,黎知晚远远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只觉得这些天像是一场梦,至今都不敢相信他会意外离世。
顾禹谦站在她身侧,一言不发,目光落在墓碑上许久,又看了看沈彬的大伯。
这一场葬礼,让沈家太多人心安了。
他前脚去沈家拜见沈老爷子,沈彬紧接着就出了意外,很难不让人怀疑。
果然葬礼结束后没几天,顾禹谦安排的人就查到了沈彬去世的实情。
他的车在开出赛道的前十五分钟,被沈家人动过手脚。
人是他大伯特意安排的,根本就没想过让他在赛场上活下来。
收集到所有证据后,顾禹谦在三月中旬以个人名义将沈彬的大伯沈成峰告上法庭。
案件证据链完整,沈成峰在三月底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五年。
沈成峰入狱没多久,沈老爷子身体很快就垮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两个儿子先后入狱,最疼爱的孙子也在家族内斗中离世。
如此大的打击,年轻人都未免经受得住,更何况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最终于四月底因病离世。
沈老爷子离世后,沈家旁支亲属便直接撕破了脸面,明目张胆的争权夺利,庞大的沈氏集团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困境。
整个五月,沈家的丑闻被媒体频频曝光,百年世家在家族内斗中轰然倒塌。
黎知晚和顾禹谦在那几个月里聚少离多,两个人默契的都没有谈起过沈彬的事,甚至一起吃饭的次数都很少。
黎知晚忙着备考,把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学习刷题,而顾禹谦来往于各大城市出差,他们似乎都在用忙碌的方式,让自己避免悲伤。
人一忙起来,就不容易想起难过的事。
但黎知晚每天去花园里给花浇水时,都会有几分钟的晃神。
就连刷题停顿的几秒里,她的手心都会莫名的发凉,像极了沈彬死前握着她手时的温度。
每当这时,她都会去洗手间,将手浸泡在热水里缓一会儿,等凉意散尽,她才能重新坐在书桌旁学习。
时间慢慢定格在那年的六月,沈彬去世的三个月后,许芷晴在京北医院进行了眼角膜移植手术。
没有告诉她眼角膜的捐赠者是谁,医生只说是一位车祸不幸离世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