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嫣(147)
谢执玉被抓了。
谢执玉被抓时正在谢重书府上,手上都是谢重书的血,谢重书惨叫着,被救下时还剩一口气。而谢执玉承认,是他故意放水让羌族死士潜入围猎场。
因为羌族人帮他废了谢重书。
他们兄弟早就不睦,他当年因谢重书被谢府除族,历经坎坷才走到今日,不可能让谢重书高升。刺杀魏平失败,东厂迟早会查出他,他被擒之前,也要解决了谢重书。
完美的理由,彻底摘出了姜少娴。
谢执玉被褫夺锦衣卫指挥使之职,皇上念及以往功绩,将之贬到北境。
大虞西北是霍氏一族抵御羌敌,西南山峦延绵,又有苗疆为天然屏障,而北境再往北,是魏平回不去的族地。
谢执玉离京当日,霍凛来送行。
谢执玉一倒,霍凛升任锦衣卫都指挥同知,代锦衣卫指挥使掌锦衣卫事。
谢执玉见霍凛,顿时明白了三分:“魏大人,原来你那天在桩上看我的眼神是这个意思,可惜我没有死,只是贬逐,锦衣卫里唯一一把御赐绣春刀可还在我手里。”
一般锦衣卫佩戴的是雁翎刀,已是锋锐无比,而绣春刀,传闻比雁翎刀更轻更锐,更重要的是,是皇权偏爱的证明。
绣春刀没被收缴,说明宠信犹在,难说日后不会升迁回来。
霍凛点点头:“山高路远,想必我与谢大人还会再见面的,谢大人,你可要保重身体。”
说罢,他倒了杯酒,不递与谢执玉,反而挥洒在地上。
谢执玉气得脸色铁青,魏凌迟这动作是祭拜死人的。
谢执玉是戴罪之身,一路步行,出城之际,看见姜少娴的马车,姜少娴没有下马车,而是掀了帘子,让他看到马车里的崇嫣。
谢执玉带他受过,提了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让崇嫣为他送行。
姜少娴答应了,故而今日把崇嫣带了出来。
“崇姑娘。”谢执玉看见崇嫣心情才好些。
崇嫣也不下马车,姜少娴告诉她谢执玉出京前想见她一面,她简直一头雾水,却只得硬着头皮到场:“不知谢大人叫小女子前来所为何事?”
谢执玉笑起来,说了句羌语,一句崇嫣曾说给呼混耶听的羌语。
姜少娴显然听得懂,他淡淡看向崇嫣。
崇嫣极力掐住手心,遏制住自己的颤抖,面上神色不解:“谢大人,嫣儿听不懂。”
谢执玉笑:“这句羌语,姑娘不耳熟吗?”
崇嫣心提起来,轻轻咬了嘴唇。
谢执玉继续道:“呼混耶说,是左呼缇王死前讲给魏凌迟听的。”
崇嫣心中轻呼出一口气,她好像真正开始颤抖了,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面色也苍白,她攥着姜少娴的广袖,如葱的指节发白:“阿兄,嫣儿不太舒服。”
姜少娴知道崇嫣曾被左呼缇王掳过,当即面露警告:“谢执玉,莫欺负嫣儿。”
“不敢欺负崇姑娘,”谢执玉笑起来:“我反倒要谢谢崇姑娘呢。”
而他给的谢礼就是不向姜少娴揭发她。
待谢执玉出城后,崇嫣才抬起头来,望着谢执玉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与此人素无交集,有什么当得谢执玉的谢?
崇嫣思索着,直到回了安宁伯府,谢执玉被贬,沈溶月也准备启程回西北,临行前整理行囊,分了些东西到婵嫣院,崇嫣顺手拨了一部分,让弱柳带回去给小巳。
却得知小巳不见了。
不放过
说是不见,其实是不辞而别,小巳仅在屋内留了一封信和她赚来的月钱,信中感谢厨房的人,感谢弱柳,感谢崇嫣,她身无长物,唯有将这段时日挣的月钱留下,以表谢意。
弱柳看过信,气得抹眼泪:“把人当什么了,谁要孩子的几个钱,留下封信就走,真真薄情。”
小巳太懂礼了,这份懂礼在一个流浪的孩子身上,格外让人心疼。
被弱柳撒气般掷在桌上的信纸被吹落在地,崇嫣蹲身拾起,俯仰间视线触及小巳床榻,床的一侧紧挨着墙,墙上好像刻着一些字,被被褥遮挡看不清。
崇嫣三两步走到床边,搬开被褥,露出画满凌乱刻痕的墙壁,她辨认了好一会儿,才从中辨认出几个字来——
谢执玉。
刻字的人定每晚辗转反侧,因此这三个字是躺着刻上去的,刻字的人也定对这个名字怀有极大的恨意,因此像是要把这三个字扣烂了,一笔一划刻上,又一笔一划狠狠将这个名字划烂。
弱柳也注意到了,小巳不辞而别,再联想到谢执玉今早出城,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她带点后怕地问崇嫣:“姑娘,小巳为什么要刻谢大人的名字?”
这个问题崇嫣没办法回答她,只道:“先不要报官,对外就说小巳听我婵嫣院吩咐出门采买了。”
她将信装回信封里,装到一半眉头轻皱,又将信拿了出来。
她是信镖师,经手的镖物数不胜数,轻易就发现了这张信纸的端倪:纸张的厚度不对,信中还有信!
崇嫣剥开了外层轻薄的信纸,露出里面又一封信来,信中第一行字,便是崇姑娘亲启。
只扫了几眼,崇嫣脸色大变,这信的内容竟是小巳向她坦白,说自己是谢琼音。
小巳与霍凛那般肖似,崇嫣不是没怀疑过小巳可能是谢琼音,可霍凛说谢琼音已经死了,她笃信霍凛之能,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崇嫣收起信,想直接去霍凛府上,又觉不妥,思量再三,让弱柳悄悄请霍凛去映春斋相见,霍凛曾暗约她来那斋馆,证明映春斋应是东厂暗地里的势力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