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道爷(24)
这是东桓山上悬空支出的一根石梁,相传能在仅30厘米的石梁上进出上香,谓之心诚则灵。
悬岩万仞,劲风拂面。年轻的道长单腿屈起,另一条腿虚悬半空,整个身子歪七八扭地斜靠在龙头旁。
脚下遥遥万家灯火,在夜色朦胧的山间隐隐绰绰。他就斜斜坐在万丈高空里一道支出的狭窄石梁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半夜三更的,也没有灯,他看起来就像悬在空中似的。
这儿也能睡,还得是陆道长啊。
段青抿唇,很是不雅地越过封设的栏杆,动作尽量轻。
千尺高空,烈风那个吹,吹得陆长松袍袖翻飞。远离城市的深山之上,星空缓慢流转。月华轻轻溜过他高挺的鼻梁,映照得肌肤光滑洁净。
睡得这么吊儿郎当,依旧如此美貌。段青悄咪咪翻栏杆的时候,还不忘如此感叹。
她是来偷拍的。今天上午乌函刚把运动相机交给她,她一时没有忍住,像个刚拿到期待很久的礼物的小孩,满山晃悠着拍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临到夜色深重,这才想起乌函交给她的直播大业。
好容易翻过栏杆,段青只敢虚虚看一眼脚下万仞峭壁,便立刻撇开眼神,明丽五官皱成一团。
扒着栏杆缓了好一阵儿,她缓缓吁出一口气,随即,从兜里小心地掏出那台运动相机。
打开直播间,链接手机,直播间里瞬间划过弹幕无数,吓了段青好一跳。
她虽然是知道乌函这直播间观众挺多的,但是没想到这么多,那弹幕飞的,都看不清在说什么。
段青没有说话,悄悄把镜头对准了龙头那边。
弹幕里顿时刷过许多感叹号。不过段青此时也顾不得这种画面是不是震惊普通人了,反正真有什么消息泄露出去,有关部门也会处理的。
她正打算开始直播,下意识朝下看了一眼,瞬间腿就软了。
虽不至于说恐高,但这也太高了……
她用气音对着相机说:“家人们,你们想不想看陆道长的睡颜特写?”
段青觉得,乌函之前应该是没有拍过这种东西的。她掏出手机一看,果然,弹幕里都在齐刷刷高喊着想。
有了家人的鼓励,段青深深呼吸几下,鼓起勇气,一手紧握相机,将镜头稳稳对准那位睡得吊儿郎当的道爷,另一只手刚要放开栏杆,准备踏上龙头石梁。
忽然身后一麻。
随着一道清风,相机镜头前忽然一片漆黑。
弹幕纷纷打出问号,有人迟疑地说:刚才,咱松哥是不是……?瞬移过来了?
镜头之外,直播现场,原本还在睡觉的陆长松已经出现在段青身前,他一手盖住镜头,另一手从侧边绕过来,按在了她身后的栏杆上。
段青一时不及反应,差点儿没直接摔下去,好在陆长松挡在一侧的手臂稳得很,给她整个人又圈了回来。
只是这么一来,他几乎将她圈在怀里。
段青这辈子也没想过,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被一位道长,在什么悬崖之上。
壁咚。
然而来不及脸红,壁咚她的道长已经将脸凑近过来,声音里竟然没有丝毫刚睡醒的朦胧,反而有点冷冰冰的。
“想干嘛?”
段青缓过最初一阵惊吓,咽咽口水,嘿嘿一笑:“没干嘛啊。”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御风飞行?”陆长松眯起眼睛,脸离她更近了。
段青老实巴交:“我不会啊。”
“不会你还敢上这儿来?不要命了?”这话简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陆长松冷笑一声,“你知道自古以来,这龙头香上死过多少人吗?”
段青心虚:“知……不知道。”
陆道长看起来很生气。
此时两人几乎是贴着。她悄悄咽了咽口水,尽量不动声色地将相机往胸前缩,想看看直播是不是还在继续。
这要是没停,那堪称直播事故……诶!诶诶诶——
忽然,陆长松环在她腰间那只手不知做了什么,段青只感到腰眼一麻,双腿发软,整个人往下跪去。
她不得已伸手环住他的腰。
道袍瞬间收紧,粗布麻衣挡不住他体温灼热。
臭道士还蛮劲瘦……段青忍不住心猿意马一秒钟。
“要是我没醒,你这就摔下去了。”陆长松低头靠近她耳边,声音低沉中带一点儿咬牙切齿:“这么想寻死,不如求我一掌震死你来得爽快。”
他靠得太近,吐息尽数擦过她的耳朵尖。
此时此刻,段青双手还紧紧环抱在他的腰上,滚烫的体温和他的气息一起覆盖过来,在无所遮蔽的半空中,星前月下,视线尽头是山间人家的点点灯火。他粗粝的衣袍擦着她的脸,青草的气息浓郁到灼人。
“……”段青,段青觉得自己耳朵红了。
陆长松恶狠狠:“说话!”
段青哭唧唧:“你让我说什么呀。”
陆长松愣了一下。
东桓山金顶上,有一只圆脸的小白猫。在人眼里它长得很可爱,但是因为通体雪白,在猫届算是只丑猫,许多好心人曾想给它染色,以便它能混得好一些,但小白猫也许是被欺负惯了,很警惕,从来不许人靠近。
金顶上有许多自由的猫,游客们喜欢用食物勾引它们过来,而目的其实是为了揉捏它们。
陆长松不怎么喂过,只是偶尔有几次,他发现那小白猫总是因为被排挤抢不到吃食,便会单独给它留一只小碗,再设一道禁制让其他猫咪不敢靠近。
他从来不摸它们,哪怕有亲人的小猫主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