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漾(178)

这种引导，往往是建立在真正发生过的事实上，在已有事实的基础上，再深入挖掘。

他生病，是爸爸抱还是妈妈抱，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不需要他花精力去想。

随着她的问题，楚商远一直盯着她手里的糖果纸，徐西漾也盯着看，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但是他们仿佛进入另外一个时空，周遭所有声音都听不见。

楚商远幽幽的声音传来：“他抱着我，一直跑，一直跑，把我送进了医院，我全身湿透。”

徐西漾听着，但是她的意识竟然是上次那个梦境，看到奶奶在里面躺着，岑修在旁边嘲笑，你奶奶死了，你爸妈也不要你了。

她猛然惊醒，后脊背都是汗，发现自己又抓着楚商远的手，急忙松开。

“抱歉。”她道歉，很奇怪，已经是第二次了，她随着催眠，好像自己才是被催眠的那一方。

但在她有意识时，她听见了楚商远说的，他全身湿透被他父亲抱进医院。

“你刚才做梦了？”楚商远问。

“嗯。”

“和上回一样？”

“梦到我奶奶去世。”

“是你的心结吗？”楚商远又问。

“是，因为她去世的时候，是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人，医生说她最后一刻非常痛苦，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徐西漾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去想那一刻的细节，每次想到，就觉得心如刀割。

并且那时候，她很恨她的爸妈，奶奶生病时，她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快回来，她一个人很害怕，而她爸妈被工作牵绊住，没法第一时间回来，也是觉得老太太不会那么快就走，结果，等他们回来时，奶奶已经去世了，连最后一眼都没见着。这也成为她后来青春期时，不太愿意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其中一个原因。

“其实奶奶长什么样，我都快要忘记了。可是永远记得，她是这世上最爱我，和我相依为命的人，那种感觉到现在都还是那么真切。”

她说着，眼里闪着泪花，忽地被楚商远拥进怀里，“西漾，这不是你的错。”

徐西漾一愣，挣脱他的怀抱：“对不起，我失态了。”

楚商远是情不自禁想安慰她，此刻怀里落空，也没再说什么：“走吗？”

“走。”

两人又并肩离开了门诊医院。

徐西漾虽被自己的梦境困扰，但也没有忘记楚商远刚才在催眠状态时说的话，上了他的车后，她问：“你小时候落过水？”

“是。”

她只是猜测，没想到会得到他肯定的答案。

“在哪里？”

“一个湖边。”

“谁救你上来的。”

“我父亲。”

“之前的病例上，你没有告知蒋医生这一条。”

“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跟我的听力障碍没有关系。”

徐西漾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这件事对楚商远不是小事，因为这是这么久以来，楚商远唯一一次，情绪有波动，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有察觉到。

但今天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彼此的精神都太紧绷，需要放松。

而楚商远和她想到一块，都想转移话题，转身对她说：“还欠你一餐，择日不如撞日。”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有着不容拒绝也不易察觉的强势。

在路过诊所附近时，徐西漾让他停车，她要回诊所取个东西，楚商远便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等她。

不一会儿，见她手里拎着一瓶酒出来，她钻入车内：“是你上回送我的酒。”

楚商远：“你没喝？”

离上回送她已经过了挺久。

徐西漾笑：“我男朋友不让我喝酒。”

男朋友？

楚商远琢磨这三个字的真实性，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蒋逍说过她是单身。

他请客的餐厅比徐西漾上回请的家常菜高级多了，那瓶红酒放在环境优雅的地方，才显出它的好来。

徐西漾根本不知这瓶酒的价格，而楚商远也根本不在意这瓶酒的价格，“这次允许你多喝一点，如果喝不完，可以存在这家餐厅。”

徐西漾亲自给他倒酒，楚商远知道她言外之意，是要把这瓶酒还给他。

在徐西漾倒完酒后，他忽然说：“西漾，我们除了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还是朋友，对吗？”

他的表情太真挚，又是那么认真看着她，另徐西漾无法说出否认的话，并且，她内心，确实把他当朋友。

“当然。”

“既然是朋友，只是一瓶酒而已。”

第173章：瞬间的永恒

他说着，拿着水晶高脚杯，轻轻碰了一下她前面那杯装着白水的杯子，随后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眼角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看着徐西漾。

这一眼，看得徐西漾内疚不已，甚至差点开始自我反省，他是病人，找她这个心理医生，不仅没有起到好的作用，反而让病人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是她的不称职。

就在她想要说话，活跃一下气氛时，楚商远站起身，跟旁边的侍者说了句什么，侍者点头，带着他朝餐厅旁边的一架钢琴走去。

上边弹钢琴的女孩起身给他让了坐。

他坐下，对着钢琴上的麦克风说：“这一首钢琴曲《瞬间的永恒》送给我的朋友，徐西漾。”

他话音一落，唯美，舒缓的钢琴声响起。

瞬间的永恒，弹指之间的光华看似转瞬即逝，但这光华却又永恒而难以磨灭。

他的背影挺拔而优雅，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肆意，琴音纯净，舒缓，让人觉得安静。

徐西漾沉浸在音乐之中，心也随之变得安静而美好，然而却又夹着一丝担心，担心他因听不见而弹错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