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微蹙，诸伏高明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还不等他多想，诸伏高明就看到，桌对面的桑村周也再一次举杯示意自己，并且一仰脖子，干掉了酒杯里剩余的全部酒液。

看到对方望向自己的、充满等待含义的眼神，下意识的，诸伏高明再一次饮尽了杯中酒。

……

直到晚上九点多，三人结束了这顿晚餐，走出餐厅，诸伏高明已经醉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蓝灰色的凤眼里水雾迷离，身材颀长的男人磕磕绊绊地在矢目久司的搀扶下，有些迟钝地坐上了被桑村周也一个电话摇来的秘书的车。

“还记得家在哪吗？”将人扶进车子里，帮忙调整了一下坐姿、方便对方更省力地靠坐在座椅上，矢目久司稍微有些不放心地叮嘱。

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诸伏高明凝视着面前青年模糊不清的面容，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对方的发顶。

“……”

他口中模糊不清地吐出了一串呢喃。

“没事的啦——”

蹩脚的日文忽然从身后响起。

一把勾住矢目久司的肩膀，桑村周也挑起左边的嘴角，痞痞地笑了一下，亲昵地往矢目久司的脸侧贴了贴：“我听说诸伏警官住在分配的警察宿舍里一直。先前的老宅，也因为不常回家的关系，移交给了中介帮忙打理。”

微微弯下腰，他抻着脖子朝驾驶座上的秘书道：“直接送诸伏警官回警察宿舍吧，一会儿！如果找不到，你可以询问警署的警官先生们一下。总之，就拜托你送诸伏警官回去休息了！”

把手里买好的解酒药一并塞进诸伏高明微微蜷起的手掌心里，矢目久司替对方关上了门，挥了挥手，目送车辆缓缓消失在无尽夜幕之中。

转过身，后退一步，让桑村周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落了个空，矢目久司面上略微柔和的神色迅速消失，再抬起眼时，又是一派冷漠疏淡的表情。

“——现在没有无关的人了。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说吧。”

桑村周也歪了一下头，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矢目久司。

矢目久司微微眯眸：“刚才在餐厅里，你那个眼神，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啊？”桑村周也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了。犹豫了一会儿，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矢目久司，声音小且细弱。

“……”

“什么？”矢目久司蹙起眉。

“我说……我只是单纯想灌诸伏警官酒……”

再次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矢目久司，下一瞬，仿佛想通了什么一样，他话语里的心虚立刻变成了理直气壮。

超大声地，桑村周也对自己的定位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我就是个坏心眼的人！不可以吗！”

第 161 章

矢目久司感到无语, 一时间体会到了什么叫骨鲠在喉、难以下咽。

「我就是个坏心眼的人，不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他只是确实没想到, 当时接收到的、来自桑村周也的恶意满满的目光, 原来居然只是对方单纯的坏心眼，想要对正直禁欲的诸伏警官恶作剧一下……

矢目久司感觉自己完全无法跟上对方的脑回路。

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对方痞帅的脸上划过，矢目久司很快便确定, 单从微表情来看，对方并没有在说谎的痕迹。

一时间弄不懂这人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矢目久司略微思索后, 决定将这件事暂且搁置。

——目前，还是要以任务为最高优先级。

婉拒了对方试图送自己回住处的提议，矢目久司目送着银白色的雷克萨斯缓缓消失在道路尽头，在简单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便打了个车，指了个安全屋附近的街区。

等到他大包小包地从计程车上下来时，看到的, 就是一片黑灯瞎火的独栋小楼。

……苏格兰还没回来吗？还是说他已经提前抵达了选好的狙击地点、独自完成了埋伏工作？

有些艰难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钥匙，摸着黑打开门锁后，矢目久司正要提步往小院里面走, 却忽然耳尖微动，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脚步微顿，矢目久司淡淡道：“是我, 出来吧。”

院门内侧的死角，原本几不可闻的轻浅呼吸, 在听到这一番话后迅速恢复了正常。

青年挺拔如竹的身躯忽然自黑暗中转出。

“冰酒。”

“嗯。”

苏格兰语气更加缓和了些：“欢迎回来。”

薄绿色的眸子微微转动，很快就对上了黑暗里苏格兰那双在黑暗中泛着微光的蓝灰色猫眼。

矢目久司愣了一下。

很快。

伴随着“嘎吱”一声响, 却是苏格兰上前一步，关好了铁门。

倏忽回过神来，矢目久司一偏头，就看到苏格兰正微垂着头、安静地守候在他的身侧。

青年的姿态摆得很低，面容和脖颈都微微低垂着，整个人安安静静伫立在黑暗中，就那样一声不吭地凝视着矢目久司，仿佛在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指令，又仿佛只是习惯了站在黑暗中如此守望着。

也许是盯着对方看了太久，在一片安静中，苏格兰略微带这些疑惑的冷淡声音，忽然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响起。

“——冰酒，怎么这样看我？”

“……”

矢目久司没吭声。

见状，绿川盛那双蓝灰色的猫眼似乎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什么，语气开始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您的——”绿川盛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上司的脸色，“表情，似乎有些奇怪……是遇到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