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黑的边缘大鹏展翅(346)
在苏格兰的视线里,眼前那条质地柔软亲肤的紫灰色围巾末端,被自己印上了一小团黑红色的血渍。
在他的头顶,矢目久司还在漫不经心地笑着。
“——只是换个姿势而已。你知道的,灵巧的双手对于狙击手来说就是第二生命。就你刚才那么粗鲁地反绑着,万一回不过血弄废了,你能再赔给我一个水平差不多的狙击手吗?”
一听这话,被称为拉姆斯的男人很快就不出声了。
被搀扶着坐直身体,诸伏景光听见了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微微抬眼,他便瞧见冰酒正在解环绕在颈间的那条灰紫色围巾。
很快,一条柔软的围巾靠垫,便出现在了苏格兰的脊背与坚硬冰冷的铁质拷椅之间。
这明目张胆的偏袒姿态,让拉姆斯直接无语凝噎足足一分钟,望着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气色比五分钟好了太多的苏格兰,“你你你”了半天,却愣是没敢憋出来半句微词。
最终,他悻悻地一甩手,别开目光,彻底不去看冰酒的违规操作,只靠坐在审讯方的桌椅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一支没打开的录音笔。
“给我。”
“?”拉姆斯侧目,只觉得自己的血压正在急速飙升,“你没事吧冰酒?——我可是已经把电池都拆出去了啊!”
“给我。”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两句话,但当那双薄绿色的眸子沉沉看来时,拉姆斯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四目相对,只坚持了不到三秒,拉姆斯便宣告败退,老老实实把手里什么用都没有的空壳子录音笔上交给了矢目久司,气得直咬牙。
妥善安置好了自家珍贵的狙击手,矢目久司这才转回审讯桌后,身体后靠,屈起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
“苏格兰。”
“……是。”
微微抬起头,苏格兰那双蓝灰色的猫眼,便直直迎上了矢目久司的眼睛。
矢目久司的语气还算温和,淡淡地提醒:“出于对你的信任,再加上最近有些忙,所以我一直没顾得上关注你这边的事——说说吧,从年初到现在,你都接了些什么样的任务、见了什么人……你好好回忆一下,说得越详细越好。”
沉默了半晌,苏格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左上方偏移。
片刻之后,背靠着柔软的围巾软垫,苏格兰低声开口。
“我……接了一些关于极道组织的任务。”
“为什么?”
苏格兰又陷入了沉默。
一直到拉姆斯都有些忍耐不住、正打算开口呵斥他的时候,蓦地,苏格兰隐含着痛苦的声音,便缓缓在这间审讯室内响起。
“对不起,冰酒,我之前欺骗了您……”
没有理会拉姆斯面上的狂喜、以及矢目久司缓缓蹙起的眉心,苏格兰微垂着头,低沉地继续道。
“您之前问过我,为什么想要加入你们。”
矢目久司回忆了一下:“啊,你当时说的是……「想要挣钱,弥补朋友因无法支付天价医疗费病重离世的遗憾」——是这样,没错吧?”
苏格兰的头埋得更低。
“对不起,我欺骗了您……我的那位朋友,她根本就没有死……她失踪了。我……找了她很久……”
“?”有些迷惑地,矢目久司习惯性地抬手,想去捋自己的围巾穗穗、顺便捋顺一下自己的思路,但等到指尖摸了个空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宝贝围巾,几分钟前就已经借给苏格兰垫背了。
沉默了一下,矢目久司调整了一下坐姿,有些不太能理解地出声询问:“可是,这件事跟你近期的行动又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在那些极道组织里,找到你朋友了?”
撩起眸子,苏格兰默默地凝了矢目久司一眼,摇了摇头:“没有。但我查到了一些线索,是关于她的……那些线索指明,她在失踪的这几年里,很可能是隐姓埋名、加入了某个组织。”
逻辑很流畅,基本挑不出什么毛病。矢目久司点了点头,眼看着是不打算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冷不丁地,一旁沉默多时的拉姆斯忽然开口。
“——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苏格兰?”
微张的唇瓣动了动。最终,矢目久司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默然地,将早已移开的视线,重新投注到了苏格兰那略带倦色的脸上。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格兰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千间目……她的名字,叫做千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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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凌晨才再次被上司从笔录室里放出,饶是最擅长维持愉快情绪的萩原研二,也稍显有些精神不振。
至于松田阵平……
他已经愤怒地捏碎了第三支笔,目前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握着最后一支由萩原研二支援的原子笔,咬牙切齿地写着不知道第多少份报告。
然而,没写多大一会儿,他便愤怒地握拳、重重锤一把桌面,然后双目喷火地给自己灌一口特浓咖啡,旋即顶着一对淡青色的黑眼圈,继续奋笔疾书。
那模样,看得萩原研二都忍不住叹气。
“唉……”
倏地,松田阵平瞬间从枯燥的报告里抬起了头,看向自家幼驯染的眼神非常不爽。
——以松田阵平目前的精神状态来看,此时此刻,哪怕是一条狗路过,都会被他愤愤地瞪上一眼。
宽容地无视了幼驯染的怒瞪,萩原研二好脾气地冲松田阵平笑了一下,但那笑容里很快就带上了一抹忧愁。
“你……还差多少啊,小阵平?”
松田阵平咬牙,又给自己灌了一口特浓咖啡,被那又酸又苦的味道刺激得打了个激灵,然后继续埋头,运笔如飞:“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