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黑的边缘大鹏展翅(605)
她原本已经抬起的脑袋又重新垂落了下去,过了好一阵,一直到矢目久司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他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的爸爸妈妈,在那件事之后遭到了他们的报复,全部都被杀死了……我躲在地下室里,很久之后,才被闻讯上门的、那些无能的薪水小偷们找到,并送去了福利院。”
那件事……?
会遭到报复、并且父母双双被对方杀死……这看上去并不像是普通的寻衅滋事,而是有那么一点极道组织报复的影子啊。
所以说,反舌鸟的过去,难道和某一个日本境内的极道组织车上了什么关联吗……?
脑中思绪飞快轮转着,矢目久司不动声色地问:“那些人之后、没有再去福利院找过你吗?”
反舌鸟低着头,这让矢目久司很难分辨出她脸上的神色,只听得她声音很低地“嗯”了一声。
“……他们知道我藏在家里。”
原本清越的声音此刻微微有些沙哑,反舌鸟的嗓音放得很轻:“他们说要谢谢我,说如果不是我,他们还找不到那个‘该死的骗子’……他们大笑着离开了,但我知道,他们想让我一辈子记住这场血腥之夜。”
“这就是……那些人对我居然敢报警的惩罚。”
她的言辞显得含含糊糊的,给出了一部分信息、但其中最关键的却又秘而不宣,这让矢目久司有些想要继续追问下去。
但……
他实在无法确认,对方口中所说的“那件事”,曾经的自己究竟知不知情,又到底知道多少。
——如果曾经的自己知道那件事的话,那此刻再次询问出声,恐怕就会当场被反舌鸟看穿、自己其实根本还没真正恢复记忆的事了。
于是他思忖了片刻,宽慰道:“都过去了。你现在已经拥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
在他的视线之中,矢目久司看到——随着自己的话音落地,反舌鸟捧在手上的纸杯,忽然就被对方抽搐着的指尖重重捏扁。
杯子里没喝完的温水,很快便顺着反舌鸟的指尖淌了她一身。
在一片恍惚中,矢目久司那双薄绿色的眸子,冷不丁地与一双浅琥珀色的漂亮圆眼撞在了一起。
那双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睛里蕴含的情绪很复杂。未及矢目久司去仔细分辨,很快,反舌鸟便移开了目光,面上神色恢复了平静。
“——抱歉,弄脏了您的办公室。”
她有些愧疚地这样说着,伸手去够摆放在办公桌上的抽纸。
——手被按住了。
顺着那双疤痕遍布的冰冷手掌向上看去,她仿佛从矢目久司的眼底看见了一片荒芜的雪原,以及雪原之上,那一束摇摇欲坠的新绿。
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矢目久司敛去了眼底的暗色,轻巧地收回了手。
“不用收拾了,”他转开了视线,语气冷冽无波,“之后会有专门的人来负责打扫。”
反舌鸟有些无措地“噢”了一声,犹豫了一下,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之前让你查的东西,现在怎么样了?”
反舌鸟的眼神闪了闪:“……暂时没有什么进展。警视厅内网的资料库数据太庞大了,我目前正在继续跟进中。”
“嗯。”
听着这声喜怒不辨的冷淡回应,反舌鸟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对方一眼之后,见矢目久司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不快神色之后,这才轻声询问。
“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哦?”
矢目久司瞥了她一眼,挥了挥手。
如蒙大赦一般,反舌鸟长松了一口气,拎起稍微有些湿润的毛毡裙裙摆,欢欢喜喜地同矢目久司道别,随后就飞快转身。
“等一下。”
反舌鸟:“……!”
身躯骤然绷紧,脑内思绪电转,但还不等她组织出任何得体的话术,下一秒,她便听见从自己的身后,幽幽响起了矢目久司那熟悉的冷淡音色。
“——带上你的面包。”
“……”
她灰溜溜地转身,灰溜溜地拿起那块被自己啃了一小半、此刻正躺在对方那张纯黑色办公桌上,与对方堆满各种文件的办公桌那严谨肃穆的氛围严重不符的黄油面包,灰溜溜地加速冲出了自家上司的办公室。
望着对方迅速远去的身影,矢目久司轻轻仰靠在柔软的皮质办公以上,口中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呵,藏了不少小心思……”
不过没关系。
作为一个负责信息支援的后勤成员,反舌鸟估计是没机会前往危险的一线战斗的,这样一来,只要他抱持着足够的耐心,那么就总会有机会,把对方藏在尾巴后面的秘密,一点一点地挖掘出来的。
——还是要徐徐图之才行,不然容易惊扰到感知敏锐的猎物。
不过……
情报的事,现在却是不能再指望似乎生有异心的反舌鸟了。
——现在是纽约时间上午10点,算下来,日本那边目前应该是晚σw.zλ.上11点左右。
这样想着,矢目久司很快摸出手机,熟稔地拨通了某个熟记于心的手机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很快接通。
很谨慎地,矢目久司没有立刻开口说些什么,而是屏住呼吸,安静地等待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出第一句开场白。
一阵短暂的窸窣声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暗含着一丝惊喜和激动的低沉男声。
“——主人。”
沉默片刻,对于这个奇怪的称呼已经培养出了一定耻度抗体的矢目久司揉了揉眉心:“你现在在哪,黑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