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黑的边缘大鹏展翅(775)
哪怕眼睁睁看着联络人列表里、那个熟悉的名字从此灰掉、不再亮起……
矢木雅人都拒绝接受[冰酒已死]的这个事实。
就像相信海港恒久存在、永远不会崩解一样,他也那样固执地相信着,那个宛如神明一般温柔又强大的人,绝对不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三年……
在这难熬的一百五十三万七千多分钟里,他积攒了好多好多想要传递给冰酒的情报,他也酝酿了好多好多曾经没有勇气开口、但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娓娓道来的话,想要亲口说给冰酒听。
船舶永远等候着属于它的那座海港。
离家的流浪犬,也始终在期待着那一声来自主人的呼唤。
吱吱——!
指尖用力过大、导致纯黑色的习惯再次被折出了一道丑陋的泛白痕迹。
合拢的眼皮一点一点被撑开,在矢木雅人那双蓝宝石一样破碎而澄净的蔚蓝色眸子里,很罕见地漫上了一抹胆怯。
但……
矢木雅人没有试图驱逐它。
捧着蔓延在心尖上的,令人止不住想要战栗、逃离的胆怯与惶恐,沉默了不知多久的矢木雅人终于鼓起了一丝勇气,上前一步,轻轻推开了未曾上锁的、[极光]的玻璃制大门。
嘎吱——
在一阵仿佛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痒意袭来之后,大门应声而开。
微垂着眸子,矢木雅人沉默了一阵之后,步履缓慢地踏入了这处承载了他不该抱持的微薄奢望的领域。
哒……
哒……
一如意料之内那般,漆黑的一楼大厅里一片空旷静默,在昏暗的光线里,只有矢木雅人自己沉闷的脚步声,在黑暗中缓缓扩散回荡。
没有第二道呼吸声。
没有陌生的心跳声。
——在这片死水一般缄默的空间里,就好像只有他一个尚且茍延残喘的活物一样。
握着吸管的手止不住地开始收紧。
半晌之后。
蔚蓝色的眸子里,那一道道隐晦的裂痕开始一寸一寸蜿蜒、扩张,矢木雅人闭了闭眼,一时间,也说不清自己的心里,究竟是失望、还是释然。
纯黑色的硬质吸管被他狠狠捏成了一团,随后,就像对待一团不受人待见的不可回收垃圾一样,被矢木雅人面无表情地丢弃在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浪费时间。”
漠然转身,他举步朝向被自己推开的店门口的方向快步行去。
——明早还有早班,今天不应该熬夜的。
哒、哒、哒——
就在他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即将跨出店门的一瞬间。
下一秒。
砰——!!
无人控制的玻璃门,忽然无风自动,就这样在矢木雅人瞳孔地震的注视之下、在他眼前狠狠合拢。
浑身寒毛瞬间竖起,矢木雅人下意识回手、按住了别在后腰上的配枪,随后脚步迅速后退,将自己的脊背牢牢贴在了附近的一处承重柱上。
“——谁?!”
他厉声喝问,锐利阴狠的眼神很快就锁定了一道静静伫立在不远处的黑影之上。
“谁在那里——?!”
他再次发问。
然而……
令人失望的是,这间空荡冰冷的咖啡屋大厅里,依旧是那样冷清寂静的模样。
枪口迅速上抬,“咔哒”一声、矢木雅人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配枪的保险:“我只警告一次——放下武器、配合检查!否则我就——”
“哦?”
一片死寂一般的昏黑之中,矢木雅人听见了一道低低柔柔的哼笑声。
“——你就怎么样?”
在神经高度紧绷的情况下,矢木雅人很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陌生的气息正在飞快向着自己靠近。
“停下!”
矢木雅人厉喝,同时,扣在扳机上的右手食指快速用力。
然而……
事情的发展,却有些超乎了他的想象。
——扳机后方狭小的空间里,不知何时,被硬生生地挤进了一根冰冷细腻的手指。
已经完全来不及弃枪闪避。
几乎就在下一秒——
一道含着笑的低语,裹挟着冰冷潮湿的吐息,忽然猝不及防地在矢木雅人的耳畔响起。
“三年不见,矢木警官的气势看上去更足了啊~”
矢木雅人:“……”
几乎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地,他紧绷的神经、还有蓄势待发的手臂肌肉,都在听见那道有些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调笑之语的同时,转化为了无力的软弱。
人是可以被驯养的动物。
在巴浦洛夫实验里,被培养出了条件反射、进而被生物的本能驯化了的,不仅仅只有那条参与了实验的狗,还有那个每天定时定点摇铃喂肉的心理学家。
此时此刻。
在下意识的警觉、以及生物本能的条件反射之间,早已被驯化了的、时时刻刻都渴望着归家的流浪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眉眼间的敌意和狠色瞬间消散,为人向来冷肃刻板的矢目警官,在这一刻柔和了面部肌肉。
在一片昏暗之中,他迅速抬起头,蔚蓝色的眸子微微亮起,冲着身侧之人、露出了一个堪称柔软的眷恋微笑。
“——我等到了。”
他说。
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人低低地闷笑了一声。
很快。
咔哒——
光线骤亮。
在暖黄的壁灯映照下,那个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倚靠在饮品区吧台边的修长身影,显得那样熟悉又陌生。
唇角微弯,千野幸撩起覆落在额前的黑白混色碎发,挑起眼尾、望向那个维持着先前那个别扭动作、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呆呆的西装革履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