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黑的边缘大鹏展翅(846)
[公安警察—千间目]……
这个前缀……
千野幸抿了抿唇。
——如果那个人能看到的话……大概也会感觉到欣慰的吧?
毕竟……三年前,当[千间目]亲手将自己的罪证以及那间研究所的秘辛打包,以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名义发送到公安部的邮箱之中的那一刻起,那个人恐怕就已经做好了遗臭万年的准备了。
[千间目]就是那样一个人,对别人温柔,对自己残忍。
千野幸自嘲般地扯了一下唇角。
——那个人似乎永远有办法,用最坏的境遇为自己书写结局。哪怕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也会用万劫不复作为代价,重新修正命运的轨迹。
还真是狡猾啊,[千间目]。
不过……
身死之后还能得到友人日夜奔波、为自己正名……那个人如果泉下有知,想来也能瞑目了吧。
淅淅沥沥的水声落地,溅起一地寂寞。
“……晚安。”
声音微弱得只有雪风能够听清。
这方属于[千间目]的墓碑似乎经常有人过来打理,千野幸拿着毛巾擦拭了好几下,最终收回手时,那条刚买的毛巾却是洁白如初。
雪花不断不断地飘落。
很快,千野幸刚刚擦拭干净的墓碑顶上,就再一次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有的雪花融化、汇成涓涓细流,慢慢顺着墓碑上篆刻的烫金色汉字蜿蜒淌下。
是……
你在流泪吗?
短暂恍惚了一阵,千野幸的眉目之间飞快地闪过了一抹伤感,但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将墓碑清理完毕之后,千野幸收敛起眼底不慎泄出的异样之色,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带来的那一束白菊,摆放在了墓碑的正下方。
时值黎明,深灰色的天空中依然飘着细雪。
在千野幸忙忙碌碌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在他身后,已经将香烛点燃、摆放进墓碑前头那一方小小的祭坛里的五位警官大人面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情。
——他们知道这方墓碑的主人是谁。
他们同样也以为自己非常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其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人。
往常过来看望故友的时候,他们做着这些洒扫、祭奠的琐事时,除了感伤与怀念之外,倒还没什么其他的感触。
但……此时此刻。
——望着千野幸认认真真为[千间目]的墓碑洒扫清洁,五人心头不免升起一丝微妙的感觉。
就……
自己给自己洒扫祭奠、少走几十年弯路什么的……
——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啊?
互相对视了一眼,绿川光忍不住上前一步,轻声道:“千野君……?这些事情你其实可以不用——”
“——没关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低哑柔滑的声音轻轻打断。
“这是我应该做的。”
仔细地为白菊整理了一下花叶,千野幸将毛巾丢入水桶、微微直起了腰。
“如果是[他]的话……我想我是应该为他焚香供奉。”
——说到底,这是自己欠[他]的σw.zλ.。
这也是……
千野幸亏欠[千间目]的。
这样说着,千野幸倒也没有要回转过身的意思,只是依旧低垂着头颅,静静地伫立在[千间目]的墓碑之前。
千野幸的身材并不算太过消瘦,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一类,只是个子较寻常人高出一截。此时此刻,他就这样披着深黑色的大衣,一言不发地默立在一方漆黑无光的墓碑之前,听凭长发与肩头落满白雪。
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相互纠缠、融汇。
在这样一片逐渐逐渐被纯白色的漫天飞雪所彻底侵占的天地里,他的背影仿佛是这一片渺白幻象之中唯一的真实,唯一的色彩。
也是……
唯一的寂寥。
——他看上去有些难过。
望着千野幸的略显萧索的背影,绿川光唇瓣嗫嚅、欲言又止。
但……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切曾经让他困惑、让他痛苦、让他耿耿于怀彻夜难眠的问题,在今晚……不、就在不久之后,他便将迎来解脱。
一片静默。
簌簌落雪之中,六道身影长久地沉默着,一言不发地凝望着眼前这方矮矮的墓碑,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直到有人再也忍不住。
“我们每年都来这。”
卷发的警官先生上前一步,沉默地站到了千野幸的身侧。
“不只是盂兰盆节……每一年的每一个节日,因为担心这家伙在下面害怕寂寞、我们都会尽可能空出时间过来陪他,就这样过了三年。”
“千野。”
松田阵平没有回头去看千野幸的面色:“我不想将这三年的等待描述成什么值得让人同情怜悯的苦情剧,同样的,我也不打算向你哭诉或者卖惨。”
“可……”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三年实在太长了……”
黝黑的眸子中,有什么晦涩难懂的情绪一闪即逝。松田阵平望着面前这方还不到自己腰部的低矮墓碑,沉默很久很久。
半晌之后,他拂落睫毛上沾染的那抹霜白,声音低沉:“——在遇见你之前,我还能勉强说服自己再等一等,等到时机成熟、等到我也需要为了大众的利益献出生命的那一天……再下去揍那家伙一顿。”
“但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忍耐下去了。”
“从我发现我越来越没办法把他的影子从你身上挥散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三年前的那场悲剧的真相,产生了完全无法消弭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