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黑的边缘大鹏展翅(986)
“——来公安吧,阿慎,继续做我的属下。”
啊。
阿慎……
阿久慎……
——这是被尘封多年的,属于自己本来的名字啊。
“好的,千间君。”
他听见自己分明尾音颤抖着,却又故作平静地这样回答。
“哎呀哎呀~”彼时,穿着一袭笔挺的警察制服的青年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这个名字已经是过去式了哦?现在,你应该称呼我为——千野警官。”
“好的。千野……警官。”
贫瘠的荒原上,终究还是开出了与春风同色的小花。
——————
【黑方:将我驯养】
黑方有时候看不懂冰酒。
不,应该说大部分时候他都看不懂冰酒在想什么。
就像他不理解为什么冰酒喜欢狗,就要把人驯养成自己的家犬一样。
当然,时至今日,他已经并不排斥自己作为冰酒的爱犬之一这个身份了。恰恰相反,事实上,他很庆幸自己能有这个机会追随冰酒。
他第一次遇见冰酒时,是在组织的审讯室里。身姿颀长的青年望着身份暴露被拷在刑椅上、浑身是血、体无完肤的自己,神情忧郁,薄绿色的眼眸里似乎也萦绕上了一抹淡淡的愁绪。
——是哪位高层的孩子吗?
当时已经痛到快要失去意识的黑方这样想。
除了这个身份之外,他再也想不出其他、能解释这样一个春风般的温和而又单薄青年会出现在这个组织里的原因。
他勉强睁开被鲜血糊住的眼睛,看见青年偏过头去,与执行审讯的代号成员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名成员明显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但看了看冰酒的脸庞后,又很快地点头,退了出去。
哒,哒——
轻快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温雅的嗓音极富辨识力,那是哪怕不认识的人听到,也会发自内心想要露出微笑的动听天籁。
“——要跟我走吗?”
“……”
他忘记自己当时说了句什么。
总之,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空荡荡的黑暗房间里。
这处房间很大,足够他在里面活动身体。空荡荡黑洞洞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边边角角等一切尖锐的、可能会伤到人的地方都被铺上了软包,但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了。
除了……
——一只看上去像是犬用食盆的不锈钢碗。
“……”
他沉默了一下,震动声带试图发出一些声音,但失败了。声带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只能发出一些类似喘咳一般的气音。
死寂之中,这样大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房间里另一个生物的注意力。
黑方感觉到黑暗中有东西在靠近。
哈、哈——
是那个生物喘息的声音。这声音有点奇怪,像是……拖着舌头、用口腔发出的声音,含糊而黏连。
心跳加速,黑方本能的察觉到一丝不妙。
两分钟后……
等到看清那个生物的长相之后,他彻底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条体型硕大的伯恩山犬。胸膛开阔,四肢矫健,腰部紧实,双眼明亮,根据他以往与警犬相处的经验能轻松判断出,这是一条被驯养的很好、身心都处于巅峰状态的优秀猎犬。
“……”
所以说……果然。
这个简陋又空荡的房间,是犬科专用宿舍啊……
犬舍……
他,BND精英谍报人员,潜入黑衣组织卧底两年后不幸暴露身份的倒霉蛋,被人当做犬类一样圈养起来了。
比起当场被琴酒处决,这个待遇,也不知是好是坏了。
……
在那之后,黑方又见过几次那个薄绿眸色的青年。
或者是喂食,或者是涂药,总之他渐渐意识到把他禁锢在这里的、强制治疗和隔离的,就是那个春风一样的青年。
每一次见面,对方总是反复问他一个问题——你愿意帮我做一件事吗?
——他愿意吗?
当然不。
错误的世界应该被纠正,正确的道路需要肝脑涂地去践行。每一条开拓者探索出的道路总是被鲜血染得一片泥泞。
成功的路上总要有人牺牲。
既然其他行走在这条路上的先行者能坦然迎接死亡,那么……身为真理信徒之一的他,又有什么理由,中途退缩呢?
每一次被拒绝,那个青年脸上都没有任何不快的神色。对方的脾气似乎很好,总是微微笑着,不管被怎么讥讽都不生气,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他带一点精心准备的小礼物。
或者是路上买的、刚烤好的酥脆蛋挞,或者是用不知道什么材质戳成的、歪歪扭扭,但一眼就看得出来是纯手工制作的戳戳乐,有时候对方也会给他带几本书,聊以打发漫长的时间。
人是可以被驯化的吗?
黑方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一日复一日的沉默中,他越来越期盼听到青年开门的窸窣声、靠近自己的脚步声;他越来越渴望得到对方的抚摸,揉揉自己的脑袋,或者挠挠自己的下巴……如果对方不愿意的话,那就让自己主动去蹭蹭他的手心也是好的。
他喜欢听到青年夸奖他“乖孩子”时,那含笑的温润嗓音,也喜欢看他偶尔对自己碎碎念着一些生活中的琐碎小事时、面上那副温柔又忧郁的神情。
他开始感到矛盾。时常想要亲近,但却又在靠近对方的瞬间忽然清醒,呲出獠牙、恶狠狠朝着对方的咽喉撕咬而去。
黑方有时候错觉自己已经疯了。
——就从他偏离了命运的轨迹、没有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审讯室,却反而被冰酒接回身边、亲自教养的那一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