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摇梦铃(10)
三枚拽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木箱子上的八耳,恶声骂道:“馋不死你!什么东西都能入嘴!”
八耳挨了打却不敢瞪眼嚎叫,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般,讨好地朝三枚眨了眨眼,乖巧地静立在她脚边。
三枚:“老实点。”
邢正挠头,这么夸张的眧州话,莫名有些耳熟。
看这人训鸡的架势,好似并没有虚弱到哪里去。
黍米圈地
不知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180°转了又转的三枚,手中的五彩绳恰好缠完。
捡起小包裹里的油纸掂了掂,她看着邢正问道:“两斤?”
邢正立马回神,“我怕一斤不够,所以......所以自作主张多加了一点。”
说完后脑勺一阵寒气袭来,陆衎站在他身后,意味不明地道:“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邢正被他说得脸色一僵,头皮逐渐发麻,头脑风暴正准备辩解几句。
陆衎却略过了他,径直问三枚:“可是有何不妥?”
三枚摇头:“无妨。”
抓了一把黍米在手里,对着假装乖巧的八耳一踢。
三枚:“张嘴。”
快速眨了两下豆豆眼,小野鸡“咯”了一声,十分听话地张嘴,开始啄起了三枚手中的黍米。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八耳的身上,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邢正甚至将呼吸都放缓放慢了。
丛林里,静得落针可闻。
“啪嗒!”
没有任何开口和孔洞的木箱子,忽而自顶面裂开了一条缝。
裂缝歪歪扭扭,呈不规则的蛇形,“嘶嘶”往上冒气,白茫茫的雾气,一点一点凝聚在一起,最后成了一颗小气泡。
小小的气泡晃晃悠悠,像喝醉了酒般,向左倒一下,向右飘一会儿。
突然,“咻”的一声,脱离木箱子,飞了起来。
它在半空盘旋了一圈儿,一溜歪斜挨到了正低头啄米的八耳,正正粘在它的紫色单冠上。
“咯咯咕!”
嘹亮的嚎啼一声,啄米的野鸡双目一瞪,瞳孔霎时变得猩红,神情也凶猛了起来。
尖锐的鸡嘴砸吧了一下,对着三枚用来绑住瓷碗和掌心的无五彩绳就是一叨,从端头开始,狼吞虎咽地咀嚼了起来。
“咔吧、咔吧、”
没甚奇特的咀嚼音,邢正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动声色挪到陆衎的身边,却见他一双冷眸正紧盯着那一身狼狈的小乞丐。
“陆在野,你、”
“嘘!”
陆衎左手按住腰佩,神情警戒,快速朝四周扫了一眼,“起风了。”
起风?
尽管什么都没感觉到,邢正还是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他马步一扎,左手紧握牛尾刀的刀柄。
“咔吧、咔吧、”
“咔吧、咔吧、咔!”
终于等八耳将五彩绳全部咀嚼进肚,三枚将倒扣的瓷碗放到地上,伸手抓了把黍米扔进碗里。
八耳见状,猩红的鸡眼滴溜溜转了一圈,瞬间就温和了下来。
踉跄地踱了几步,“咔吧”咬住了碗沿,晃悠了一下才缓缓转身。
它摇摆着身子开始踱步走远,想酒鬼一样走路不稳,碗里的黍米一粒却都没有掉。
走啊走啊走,走到三枚先前所指的断头古榆树前,八耳突然停住了脚步,像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一样,仰头打了个巨大的响嗝。
再次走动起来的时候,碗里的黍米开始掉落了,一边掉一边走。
三枚估算了下时间,伸手往地上一捞,却捞到了空荡荡的包裹,低头一看,装黍米的油纸不见了。
再抬头就见陆衎跟在了八耳的身后,朝自己扬了扬抓在手里的黍米。
四目相对,三枚意外地挑了下眉,半晌后点头,示意他将黍米倒入碗里。
又开始了!
这两人......又眉来眼去开始打哑谜了!
明明上一刻还朝自己示意警戒四周,结果邢正才刚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跨擦”拔刀,邢正不甘被两人排除在外,小心避开醉酒的八耳,他舞着大刀,哐哐开始除草断根,忙前忙后瞬间就理出了一片空地来。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醉酒的八耳转圈做标记。
大约半刻后。
当陆衎正好将最后一点黍米倒完,八耳堪堪倒地的瞬间,“咣”的一声闷响,小气泡骤然破碎。
三枚脚边的木箱子,也跟着发出一声“嗡”的响声,顶面的裂缝不知何时已然愈合。
乍眼一看,严丝合缝,一点裂痕也没有。
“哗啦啦!!”
如柱的雨水穿过茂密厚重的树冠,猛然从天而降,稀里哗啦浇落地面,瞬间就把几人淋成了落汤鸡。
三枚站在树桩上,小手一挥,指着八耳用黍米圈起的一大片土地。
“挖!”
此时,恰好一群带刀青袍衙役姗姗来迟,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只铁锹,有的人肩上还扛了一把锄头。
乍然听见一声陌生的喝令,俱都愣了一瞬,隔着雨幕,纷纷将目光投注在邢正的身上。
邢正被看得黑脸一懵,习惯性看向陆衎。
陆衎一手揪着鸡翅膀,一手拿着破瓷碗,蹙眉看向完美闭合的大圆圈,和里头密密麻麻的小圆圈。
雨势强猛,狠狠地拍打在地上,却冲刷不动地上的黍米。
他的心中忽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地下埋着的,会是薛婉茹吗?
圈了这么大的一块地盘,难道埋的,不止薛婉茹一人?
看着与自己相对而望、不住拿手背抹去脸上雨水的三枚,陆衎长腿一迈,几步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对视一瞬,陆衎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