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摇梦铃(117)
小脸留下两行清泪,划过血迹斑斑的双颊,小坂妹带着哭腔:“还来得及吗?”
她的尖锐而深厚的声音,将围着三枚的水尾寨人吓了一大跳,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诧异地看着小坂妹,看着她受伤的身体在往下滴着鲜血,看着她的鲜血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再慢慢流入那纵横的干裂地缝里。
小坂妹的皮肤上,全是划破的伤口,原本小巧清秀的小脸,成了狰狞的鬼脸,鲜血从其中涌出,染红了一片衣襟。
她高举过头的银罐子的手,已经被鲜血染得绯红。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让人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所有人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候,人群突然爆发一阵骚动。
原本团结一致朝三枚他们围攻袭击的人群,瞬间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
其中一拨原本还只是暗中牵制、默默护着,现在小坂妹出现了,他们便犹如得了信号一般,趁着另一波人来不及反应,把他们推到了一边,明目张胆地护在在三枚等人的身前。
“你们!这是作甚?”
“怎么了,你们为何护着他们几个外人?还有,小坂妹怎么成了那副样子?”
“她举在头顶上的,又是什么东西?”
小屋子被三枚牢牢踩在脚下,却挣扎、蹦跶得最欢,嘴里恨恨地骂道:“叛徒!他们都是一群叛徒!”
“我说为何古桐树会倒,原来是你们早已将我阿姐给策反了!早已将我的族人都哄骗成了叛徒!”
“你们这群包藏祸心的侵入者!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犯罪者!你们就是一群残忍而野蛮的暴徒!”
小屋子的叫嚣,又是引起了一阵躁动。
“什么意思?小坂妹跟这群人是一伙的?”
“可是,她刚才还差点被那个穿着道袍的女人给杀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水尾寨人不管是暴动,还是蒙圈质问,三枚都毫不动摇。
她的目光,穿越人群,与小坂妹遥遥相视。
小坂妹尽管面色苍白,不断往下流淌着泪水的双眼里,目光却毅然坚定。
看清了她眼里复杂的情绪,三枚忽而眉头轻拧,心头一阵憋闷。
不知道小坂妹在他们水尾寨的水牢里经历了什么,也搞不懂她为何非要在一个已经发烂发臭的巨坑里,寻找那希望十分渺茫的未来,明明她两个时辰前,还特别天真地说自己想活在大太阳底下做个好人。
现在太阳出来了,她一个小小的、才十岁多点的小屁孩,站在阳光底下,却往自己的肩上抗上了千万斤重的负担。
小坂妹的问题,若是在进入水尾寨之前问的,三枚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不要做徒劳无获的蠢蛋。”
但是现在,看着小坂妹那笑中带泪、眼里隐约流露出的哀切和恳求,看着因为小坂妹的出现,而将自己护在身后的那小部分的水尾寨人,三枚的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不知为何,她的鼻头莫名一酸。
不知道他们水尾寨经历这么一场变故,是否又将开始分崩离析,再次瓦解成东西两派,还是继续腐烂继而彻底消亡。
亦或者,真如小坂妹希冀的那般,真就绝地逢生,在泥泞里脱胎重生,长出新鲜的嫩芽,重新焕发生机。
“呼~”
三枚仰天一叹,用力闭上双眼,须臾缓缓睁开,她将目光重新对上小坂妹的,郑重将头一点,高声回道:“只要还有一个人清醒着,那就不算没救!”
哪怕只有一个人,那就来得及!
哪怕最后只有你一个人站着,你们蛇族,就倒不了。
三枚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这样啊,”小坂妹嘴角向上一咧,释怀一笑,笑得特别天真开朗:“那就好,那就好!”
她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她知道三枚已经认可了自己。
小坂妹嘴角挂着满意而轻松的微笑,高高举过头顶的手蓦然一松。
小小的银罐子突然失去了承托,重重地从半空掉落下来。
被钳制得一动都动不了的小屋子,目眦欲裂,痛呼出声:“不!!!”
三枚轻嗤一声,缓缓将脚从她的背上移开。
小屋子重获自由,急得连滚带爬,义无反顾就往小坂妹的方向冲,好似跑得快一点,就能将那垂坠落的银罐子接住一样。
“果真没救了!”
三枚看着小屋子左推右搡的小小背影,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破瓷碗朝地上开裂得最大、最严重的一条裂缝里,轻轻一抛,接着拍了拍边上还在叫魂的兰哥肩膀一下。
她轻声道:“记得,等会儿抱紧锁魂箱。”
兰哥一愣,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冲三枚点了点头,喊得更起劲了。
“玉娘子啊,回家咯!兰哥带您回家,回家和玉玺老祖宗,团聚咯!!”
“哈!”
三枚一笑,舒展了下脖子,将八耳往腋下一夹,眼神锐利地直视前方,做了个助跑的姿势,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
她将全身肌肉紧绷,蓄满力量,蓄势待发。
等到耳边听见银罐子落地的细微声响,她瞬间释放出那股劲道,疾风一般,轻盈而迅捷地越过人群,风驰电掣般冲向了孟庄。
孟庄早在听见兰哥叫魂的时候,便觉大事不妙,而小坂妹拿着银罐子出现的时候,他更是毫不犹豫,起身拔腿就跑。
他得逃啊!
玉玺回来了!
他不仅来要回玉娘子了,更是来找自己算账了!
“序三!序三!你竟敢插手我们山神与水鬼之间的新仇旧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