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摇梦铃(194)
“把眼睛睁开,看清楚再扑腾!”
挣扎的八耳一僵,眯开眼睛,入目便是三枚严峻的侧颜。
“咕!”
“咕你个头!”三枚睨了它一眼,“赶紧给我打起精神,好好警戒四周。”
被三枚这么一凶,八耳瞬间噤声,条件发射乖顺了下来,也不再再戏多作妖了。
三枚轻哼一声,扒开另一处草丛,抓着八耳的手一松,又开始疾跑了起来。
须臾之后,她匍匐在凸起的石块之后,之前若隐若现的微弱星火,近在眼前。
三枚揉了揉眉心,微弱星火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佝偻的身影。
目光锁定趴在地上叩拜的小老妪身上,三枚嘴角微微上扬:“找到了!”
第 102 章
黑暗笼罩大地,高悬天空的圆月,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了光辉。
农田里的稻穗和野草交叉错杂在一起,随风摇曳,却一点生命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腥臭味,黑芒占据了倾覆了整片农田。
有一种令人无法言喻的苍茫和孤寂,自内心油然而生。
三枚的眼睛彻底适应了黑暗,她聚精会神,凝视着远方,看着一直在重复起身、叩拜两个刻板动作的老妪。
老妪的动作蹒跚,拜完一次,便立起一块空牌位,再跪下叩头,又立起一个牌位......
如此循环反复,她的速度一直不疾不徐,井然有序。
直到将砸落在地上的所有牌位立起,老妪才慢慢地停止了动作。
三枚循着活人的生气,找到这里的时候,其实老妪已经忙活了好一会儿了。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白墨所说的上香的步骤了,不想老妪长叹了一口气,突然就跳起了大神。
三枚:......
老妪的动作来得有些突然,令人猝不及防,三枚稍显错愕。
她其实不确定老妪张牙舞爪的夸张表情,和大开大合的轻浮跳动,算不算是跳大神的一种,但......姑且先这般认为吧。
老妪肢体动作尽管看起来滑稽可笑,而且有些步履蹒跚,看起来却根本不像个盲人。
她游刃有余地行走在小小牌位之间,每一个步伐都是那么的从容老练,脚下的每一步,都准确地踩在空地上,一点磕碰、停顿都没有。
“难怪......”
三枚有些明白,为深渊里的活死人引魂上路这样的事儿,为什么要交给这样一个瞎眼老妪来做了。
够唬人啊!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样一个黑暗如潮水般涌动的深夜里,乍然看见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妪,龇牙咧嘴旁若无人地跳舞,不被吓死才怪。
何况老妪嘴里还叽里咕噜念叨不停,神神道道的诡异动作,配上一地密密麻麻的空牌位,怎么不令人浮想联翩,心生害怕?
这时候若是再略过一阵森冷的寒风,偶尔响起一两声奇怪的声音,保准吓得你失魂落魄。
也怪不得白墨说起老妪砸挂的时候,满脸的悚然后怕。
然而三枚看了一会儿,却是摇头失笑:“全是花架子。”
瞎眼老妪动作唬人,也就吓吓不懂事的孩子,其中多半还是托了周边的环境和神秘氛围的衬托。
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见小八耳突然在老妪的身前冒头,而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时候,三枚才小心翼翼地直起了身子。
八耳大摇大摆,闲庭散步一样地在老妪的身边来回踱步,浑身轻松的模样,说明周围没有危险。
尽管如此,三枚依然没有贸然直进,而是小心猫着走,她的目光已经从老妪的身上移开。
她缓步前进,身子扒开草丛的时候,尽量顺着风向,减轻不必要的摩擦。
视线落在老妪的脚边,三枚示意八耳将地上的长袍大褂叼走,自己则时不时看一眼摆在地上的空牌位。
八耳豆眼一眨,瞬间秒懂三枚的眼神暗示。
就在它蹑脚抓起地上的破大褂,堂而皇之地从老妪身前走过的时候,跳大神的老妪,突然停下了动作。
三枚眼尾一跳,给八耳打了个手势:“先撤!”
八耳却是个反骨小犟种,不仅不听话,反而故意走到瞎眼老妪的跟前,豆眼目不转睛地瞪着人不放。
“啧。”
三枚无奈,翻手弹出一枚铢钱,正中八耳头顶鸡冠。
她指尖往轻轻往外一撇,还想上前扒拉老妪的八耳,瞬间就被弹飞,期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八耳豆眼圆瞪,虚空对上三枚的厉眼,立马认怂,把叨在嘴里的大褂吐掉,它砸吧砸吧嘴,连叫都不敢叫,老老实实地被铢钱带飞,转眼就回到了三枚的身边。
“嗯?”
身边突然扫过一阵大风,老妪奇怪地低头,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什么声音,又慢慢地蹲下了身子,伸手在地上摸索了起来。
三枚悄悄上前几步,看着老妪双手哆哆嗦嗦地在大褂上游走了会儿,找到袖口的位置,慢慢地将手伸了进去。
又起晚风,将天空的乌云吹拂明朗,只剩薄薄的一层云翼。
月光透过薄纱般的云层,洒下朦胧的光辉,黑茫茫的视野,霎时变得清明了起来。
幽暗的月色之下,一地的空牌位赫然在目,静谧的深夜里,瘦骨嶙峋的老妪赫赫的呼吸,越发明显。
三枚突然福临心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忽而眼尾一挑,心道:“子时了。”
瞎眼老妪,该是要上香了。
果不其然,等三枚再次垂眸,看向老妪的时候,就见她已经从大褂里摸出了一把线香,正准备点燃。
夜色里,火光乍亮,仿佛开出一朵橙红色的花,随着微风轻轻拂过,时明时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