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摇梦铃(51)
凹点越垂越深,眨眼便形成了一滴偌大的水珠。
水珠晶莹透亮、纯净无瑕,陆衎却好似看见了一把尖锐的利刃,就掩藏在透明的水珠里头。
陆衎刚想往前靠近观察,抬脚的瞬间,听见一声极低极细微的声音。
“噔。”
随着一声闷响,垂坠着的水珠终于滴落。
原本圆润饱满的水珠,降落的速度飞快,眨眼便要滴落在扭动闹腾的天青色油纸伞上。
小八耳锐利的眼神,牢牢锁定在那滴水上。
就在水珠触碰到伞面的瞬间,单爪踩着伞柄的八耳,振翅一拍,却并不飞走,而是将另一只鸡爪,重重地扣住了伞把,接着飞快低头,小脑袋深深地埋进了翅膀里。
恰在这个时候,那滴水终于安稳地滴落在伞面上,紧接着边听见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声。
“啊!!”
是从封印着老妪的油纸伞里发出来的声音。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凄厉刺耳,仿佛要将人的耳膜震碎。
裴元被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身子瞬间蹦得老高,“咻”的一下,飞快窜到了邢正的背后。
他也跟着放声鬼吼鬼叫:“啊啊啊啊!!!”
没被老妪的惨叫声吓到,反而被裴元的大粗嗓吓了一跳的邢正:......
“闭嘴!”
邢正将人从身后扯了出来,“你鬼叫什么!”
裴元:“啊啊啊啊!!!鬼在叫啊啊啊!”
邢正无语,气得笑出了声:“你才是那个鬼叫的人!”
裴元没理会他,依旧还嚎个不停。
“闭嘴!陆在野瞪你了。”
后脑勺顿觉一凉,裴元大张的嘴巴瞬间紧闭,霎时安静了下来。
邢正心里暗笑:“还是陆在野这活阎王好使。”
裴元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陆衎却一丁点眼神都没分心出去。
他的注意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离开过那滴坠落的水珠,当然也没错过那滴水在触碰到伞面的时候,瞬息间发生的变化。
水珠里果然藏着一把利刃。
或者说,水珠原本就是一把利刃。
利刃尖锐无比,一下子就刺进了油纸伞里,顺着油纸伞的顶部的位置,一直划落到伞柄,随着尖叫声起,伞面划裂大张,伞骨骤碎,“呼呼”往上冒着白烟。
白烟围着油纸伞腾腾升起,渐渐浓郁,令人看不清白烟背后的景象。
须臾,窗外猛然吹进一阵寒风,将飘散的浓烟吹散,慢慢地露出了一脸趾高气昂、有十分气定神闲的小八耳,而它的利爪下,赫然躺着一个佝偻着瘦小身子的老妪。
邢正牛眼瞬间瞪大,推开挡住视线的裴元,大踏步朝走近陆衎,指着地上的老妪道:“这、这就是......”
三枚点头,“这就是云客来背后的女东家,薛婉茹的外祖母,眧州少女连环失踪案、施加邪术的老妪。”
邢正指着人的手依旧伸得老长,他眼中的震惊久久未消,“她、她怎么......”
“啊啊啊!!!”
裴元一边大吼一边冲了上来,一把推攘开邢正,颤抖着手指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妪道:“就她这样,能害那么多少女?”
地上躺着的老妪,形容枯槁,面容瘦削刻薄,身材瘦小,甚至说得上是枯瘦如柴,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没有手。
两只都没有!
只有两只空荡荡的袖管。
裴元大喊:“她的双臂呢!”
“不是说一把伞只有一只伞柄!她也不是独臂侠吗!”
三枚杏眸无辜地眨呀眨,特别真诚地道:“那我也没说,她四肢健全啊。”
裴元被说得一噎,脑子突然转不过弯来,“可这、这、看着也不像、不像坏人呀......会不会是,搞错了啊。”
无语地摇了摇头,三枚觉得他问这话也太傻太天真了,“好人坏人是看他长得怎么样的吗?”
“你得看她做了什么!而不是看她如今这般可怜,便生了恻隐之心。”
三枚慢条斯理地擦干桌上的破瓷碗,“这世道,最不值得的,便是对坏人心生恻隐。”
她看着裴元,一字一句道:“草菅人命的坏人,是没有心的,不管他们落到怎样的境地,永远不值得被同情、被原谅。”
裴元被三枚说得一愣,倒退一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没说、没说要原谅她啊......”
这么凶作甚!
裴元有些委屈地睨了陆衎一眼,压着嗓子闷声闷气地道:“陆在野,你管管,凶死了!”
陆衎手一伸,将杵到跟前的肉麻兮兮的裴元往外一推,低声训他:“自己说错了话,不好好反省,还敢恶人先告状!”
天吶!天吶!
什么世道!
就说错了句话,怎么自己就成了恶人了!
这两人污蔑人还挺默契啊!
气呼呼的裴元,双手叉腰,嚯地转身,就要去找刑侦嘀咕几句,却见邢正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正蹲着身子,伸手去探那老妪的气息。
三枚见状,打了个哈欠,道:“放心,死不了。”
一般这种十恶不赦的坏家伙,难死得很!
虽然气息微弱,但正如三枚所言,老妪还活着,可能因为疼痛或是其他的原因,目前正陷入了昏迷之中。
确定了老妪的生死,邢正转而去探查老妪的双臂。
据三枚所透漏的消息,老妪的右臂是被薛婉茹的残魂生生给撕扯断的。
果然将她的袖口一掀,就见她右肩处的伤口崎岖不平,断面撕裂触目惊心,然而已经结痂,看着像是快要痊愈了。
再看她的左臂,却没有那些坑坑洼洼的伤口,十分地平整圆滑,像是、天生便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