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摇梦铃(88)
他指着三枚:“我看起来像缺一枚铜板的人吗?”
三枚气死人不偿命似的,从头到脚扫了裴元一眼,接着点头道:“像。”
“你!”裴元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时候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了,直接开门见山:“我要的是你刚才收起来的那枚五铢钱!”
三枚翻了个白眼:“想得美!”
裴元不服气:“就凭你给了陆在野一枚,我怎么就不可以了?”
“你能跟人陆衎比?”三枚脱口而出,“呵呵,下辈子吧!”
本以为这话估计能将人气得一窍升天,不想裴元却并未被她的话打到。
他反而突然冷静了下来,一脸“终于让爷抓到了你的小把柄”的得意,学着三枚刚才的样子,从头到尾地看了她一眼。
他贱兮兮地道:“我就知道,你对我家陆在野有所企图!”
“咳咳。”三枚被他的话呛到,动作夸张地扬手将人挥开,有些心虚地道:“胡说八道!”
“哼!”裴元冷笑一声,“你就嘴硬吧。”
“追在我家在野身后的小姑娘小郎君哟,那可多了去了,能从都城排到边疆去,根本不缺你这一个。”
小姑娘小郎君?不缺自己一个!
三枚听得心里一闷,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裴元傲娇地昂着头,眼尾却一直注意着三枚脸上的神情,见她脸色终于有些沉了,才慢悠悠地道:“但是吧,依我这几日的观察吧,你还是有很大希望,从一众竞争者里突围而出的。”
“嘁,我不稀罕。”嘴上说着不稀罕,三枚下沉的嘴角却稍微上扬了一点,她竖着耳朵,安静地等着裴元继续往下说。
裴元却话锋一转,道:“我吧,也不是胡搅蛮缠的,既然五铢钱你不愿给我,那我也不勉强你。”
他晃了晃抓在手里的小八耳,“把这鸡给我,我帮你搞定陆在野。”
怎么还把主意打到八耳头上去了?
三枚心想给你你也兜不住八耳的野性,还可能连累到我被八耳记仇啊。
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犹豫了一会儿,才含糊地道:“再说吧。”
裴元一僵:不行啊陆在野,在小三枚的心里,竟然还比不过一只鸡重要。
追妻路,任重而道远啊。
心里替兄弟扼腕,嘴角得意的笑是一点压不下去,裴元暗喜:小三枚既然没有一口否决自己的提议,那便是有希望!
本想趁胜追击的裴元,之前那个隐隐约约的“嗡嗡”声,忽而变得越来越响亮,而他视野范围内,却并不见其他踪影,反而楼船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眼睛往哪里看?”三枚见他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看,低声道,“在水底呢!”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从水里窜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掀起丈高的水幕,“哗哗”咆哮着狠狠砸向三枚所在之处。
“啧,尽使些不入流的阴招。”
三枚将老妪一脚踢到身后,对着裴元道:“把人看好。”
接着她头也不回,端起地上的破瓷碗,对着那浩大的水幕,便迎了上去。
裴元本想跟上去帮忙,听见三枚的话,还没反应过来,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老妪,就咕噜噜从他身边滚了过去。
再看头顶那黑乎乎又好像有些粘稠的湖水,生怕其中夹杂一两条水蛇的裴元,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半秒,对着三枚快速说道:“诶,你、小心点。”
说完转身就去追那老妪,被他提在手里的八耳,差点被晃醒,半梦半醒间,好像看见了嘴角挂着邪笑的三枚。
应该是做梦吧?但是......
八耳眼睛一闭,有些怀念地、轻声“咯”了一声。
好久不见,暴躁的三枚。
——
有的人脾气暴躁的时候,会表现得情绪极其不稳定,就像火山爆发陡然喷出的火光和浓烟一样,他们的愤怒肆无忌惮,难以抑制,通常选择发怒和破坏来宣泄心中积压的不快乐和痛苦。
三枚暴躁的时候,反应和表现却与此截然相反。
她会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收敛起来,压抑到极致,面上表现得越随和冷静,实际上杀心已起。
而当三枚嘴边泛起冷笑的时候,你就该小心,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鼻尖闻见微淡的尸水味道,三枚的心情突然恶劣了起来。
她将破瓷碗向上一抛,趁隙撸起长袖,掌心向下两手交迭,翻起来时,手中竟是多了三根已经点燃的细香。
她举起细香,放在身前顺时针绕了一圈,嘴里念了几句佛偈,最后伸出一只手,正好接住被她抛向高空后又落回来的破瓷碗
追在破瓷碗后头的,是被黑影掀起滞留在半空的水幕,就在它即将砸落下来的时候,三枚嘴里又叽里咕噜念了几句,最后将细香往碗里一插。
落下的水幕,在触碰到三枚头顶的瞬间,骤然一停,就像空气突然凝滞住了。
躲在水幕后头的黑影,见状不对,转身就想逃。
嘴角依旧挂着邪笑的三枚,端着破瓷碗的手泼水一样,往外轻轻一扬。
停滞的水幕便犹如是从她碗里泼出去的水一样,带着惯性蓦然反向掀了回去,一下子就砸在了正欲跳进湖里的黑影身上。
“砰!”
毫无阻挡砸下的水幕,犹如千斤重的炸弹,炸得镜湖的水汹涌地翻腾了起来。
楼船受湖水震动的影响,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好不容易追到老妪的裴元,猝不及防被晃得脚下一崴,差点飞扑出去,好险抓住了船舱的门把手,才没摔个狗吃屎。
呼出一口浊气,他抬眼去看三枚那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