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多险阻,她走得却异常坚定,他盯着沈椿的背影好一会儿,见她去意已决,摇头叹了口气,也拨马转身走了。
前些日子才下过雨,山道十分湿滑,沈椿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会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闷雷一般。
她心道不好,正要跳进灌木丛躲藏起来,忽然一个绳套从天而降,精准无误地将她整个套住,她身后传来阵阵粗野的嬉笑声。
沈椿本来以为是谢无忌反悔,不放自己走了,没想到转头一瞧,居然是白天故意袭击自己马车的达那罕,他带着五六个突厥将士将她团团围住。
那绳套套在她脖颈上,末端在达那罕手里拽着,他只要稍微用点力,沈椿就觉得呼吸困难,怎么也喘不上气儿。
沈椿努力镇定:“你们想干什么?!”她大声质问:“你们殿下下令放了我,你敢不遵从他的命令?!”
达那罕想到白天挨得二十军棍,面上微微抽动了下,很快往地上啐了口,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谁不知道你是谢钰的老婆,现在谢钰挡着云城不让我们入关,我这就搁下你的耳朵送给谢钰,看他还能不能继续拦着!”
他效忠的对象只有老可汗一个,老可汗一心想攻破晋朝关门,只可恨谢钰坏他们好事,现在谢钰之妻好不容易落到突厥手里,他岂能放过?
他边说边拔出长刀,刀尖对准沈椿的脸:“殿下对你狠不下心,我可狠得下心!”
沈椿脸颊被刀锋贴着,感觉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手指悄无声息地摸索到了腰间,那里藏着谢钰送给她的软剑,被挟持得这几天里,她随身带着的几包迷 药已经被搜出来丢掉了,只有这短剑一直忍着没用。
她手指摸到了剑柄,正要割开绳套跳到旁边的河里,达那罕手上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他在马上弯下腰,低头仔细端详沈椿面庞,啧啧道:“白天我都没看着,现在仔细一瞧,长得真他娘的带劲,难怪殿下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沈椿生的实在是明艳动人,他不怀好意地笑笑:“你说,我要是给谢钰写信,要是他再不退兵,我就把你扔到军营里让所有人用上一遍,你猜谢钰会有什么反应?”
他边说话边刀锋下移,轻松挑开了她前襟的一颗扣子。
沈椿忍无可忍,拔出软剑就要动手,忽然就听‘嗖’地一声,不知射来一只长箭,洞穿了达那罕的手臂,他痛叫一声,被迫松开了拽住绳套的手。
很快又有七八只利箭齐射而来,达那罕带来的人就像是割麦子一样倒下了,转眼河边就剩了他一个,他大惊失色,忙抬眼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稍高一些的山坡上站了一排人,为首的那个一身圆领劲装,腰勒革带,一张面孔如莹然美玉,衣裳简便,气势却不见分毫。
夜空下,他手持长弓,衣摆被寒风吹的飒飒作响,一双眼眸亮得犹如寒星。
达那罕怎么会不认识突厥的死对头,又惊又怒:“谢钰,你是谢钰!”
他一咬牙就要挟持沈椿,不料山坡上又射来一箭洞穿了他的胸口,这一箭的力道极大,几乎要将他肺腑击碎,甚至将他直接掀下了马。
他眼看自己是活不长了,便呸了口血,高声笑道:“哈哈哈,谢钰啊谢钰,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居然以身犯险跑到突厥的营地!”
他口角流血,又指了指沈椿:“可惜你这婆娘早和谢无忌有了首尾,趁着你和突厥打得火热,偷偷跑到敌营来见老情人,倒让你做了这活王八!!哈哈哈哈哈。”
他边说边大笑三声,头一歪,就此气绝。
他这些自然是胡说八道,沈椿自然不会拿他的话当回事儿,只是听他骂谢钰骂得难听,她勃然大怒,抬起腿重重踹了他尸首几脚,边踹边咬牙切齿地骂:“你...才是...活王八,你是...狗养的...东西!”
她发泄完之后,急急忙忙地向谢钰迎了过去,她眼眶一酸,一边儿哭一边张开双臂:“谢钰!”
谢钰带着人翻身下马,跑下山坡朝她迎接过来。
等跑到近前,
她才发现情势隐隐不对,谢钰带来的几个部曲,包括长乐在内,一个个都面色古怪,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只有谢钰背着月光,瞧不清脸上的神色。
她顺着他们的目光低头看了眼,就见自己身上还裹着谢无忌给她的大氅,这大氅上面用金线绣着麒麟,一看便知是男子所用之物。
沈椿心头一凉。
方才达那罕骂得那般难听,口口声声说她趁着丈夫打仗来私会情郎,她本来还觉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直,现在看她身上又穿着谢无忌的衣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有些无措地停在了原地。
谢钰也在跟其他人一样怀疑她吗?
他是不是对她失望了,觉得她朝三暮四水性杨花?
他是不是也恼了她了?
她肺腑犹如火烧一般,两只手不安地搅了起来。
不料谢钰却并未有分毫停顿,他仍是大步向她走了过来,主动把她拥在了话里,嗓音微沉,难得透出几分焦急:“昭昭,你没事吧?可有伤着?!”
她脖子方才被绳套套住,磨破了一层皮,伤口还泛着青紫,瞧着极为狰狞,谢钰指尖在她颈上轻轻摩挲了下,心疼无比,神色自责,不知不觉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