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恶(7)CP+番外
“无事便不能寻二殿下聊天?”重尘缨侧过脸,轻轻扬了眼尾。
“这可折煞我了......”朱砂左右摆了摆手指,“另外,别叫我二殿下,真不喜欢......叫我朱砂便罢。”
重尘缨视线一顿,什么也没说。他似有所思地点点头,再次出声:“那你,对宴玦了解多少?”
“宴玦......”朱砂视线上挑,忽得把嘴唇也勾了起来,意味深长,“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我可记得你俩白天还挺不对付......”
“毕竟是要一起合作的人......”重尘缨松着语气,原本飘忽在朱砂脸上的视线忽然聚了焦,凝成股有形的浅光,直直透进对方眼睛里。可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便又故意移开,落在身前桌案的酒盏前。
两指并拢反对着瓷烧杯器,指甲一弹,便听出“叮”得一声脆响。
话里带笑,和那声脆响一般,能轻飘飘引走人心:“我想了解宴玦,也想了解你,有何不可?”
声似清泉,倥偬洗耳。
语调从容,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
朱砂仰起脸,经过短暂的愣神,脑袋向后倾靠出点距离,眉尾突兀地朝上挑起,作出副“真是如此吗”的样子。
重尘缨“正是如此”地闭眼又睁开,不作反驳。
片刻之后,朱砂终归还是一摆手。
“十多年前两族矛盾爆发之时,宴玦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便上沙场,自此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二十岁受封云麾将军,乃是名副其实的北洲柱石,放到如今也才二十有四......”
“这些众所周知的想必你也清楚,可我还知道点更有趣的......”她忽然压低了声音,朝重尘缨故作神秘地招了招手。
重尘缨便挪动了位置,正着坐姿,偏向朱砂的方向,倾耳过去。
他无意朝主座的方向瞟了一眼,却突然顿住了动作。
因为宴玦也正好看向了这边。
不遮掩,不回避,就是在看他。
那人唇边的酒杯并非刻意的掩体,净透的白色瓷壁盛着粼粼液面,将清浅的波光照在眼皮薄肉上,反而更映出几许漫不经心的倦容。
是一匹随心而行的狼,探究、观察,多分戒备。
但猎物到底是谁,可还说不准。
于是,重尘缨没丝毫躲闪,反倒主动投进了那片遥远似海、幽黑如洞的瞳孔里。
“宴将军还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北洲皇帝的小舅子,听闻长公主之所以久不出嫁,就是因为对他念念不忘呢......只可惜,宴将军子承父志,软骨难销多红颜,一心只念着那青溪姑娘呢......”
耳边传来了朱砂的窃窃低语。
“他喜欢姑娘......”重尘缨冷不丁接了一句。
朱砂稍微扯开点距离,敛起眼睛似笑非笑道:“要不然?”
重尘缨若有所思地回了个笑,可接下来朱砂说了什么,他便一句话也没听见了。
因为眼前正在谈论的对象忽然敛重了眼神,夹杂着难以忽视的冒犯,直勾勾地盯了过来。
更加毫不顾忌,未加收束。
一簇一股的视线带着灼热的温度打在身上,直白又赤裸。似乎只要被盯上几秒,就能剥开你的皮肉,看透你淋漓的内心。
可重尘缨却无端享受这种干坏事被抓包的紧迫感和罪恶感。如同一锤接一锤地凿开紧闭的河蚌,蛮横又无礼地取出人家珍藏许久的宝贝圆珠。
登堂入室,光明正大。
他半眯着眼睛,视线嚣张又乖觉,那半是刻意半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就是在将明晃晃的事实剖开于前:
我就是在谈论你,又如何。
重尘缨故意冲他勾了唇角,便如愿发现对方忽然蹵起的眉头,将眼底溢出的兴奋暗自藏了起来。
等宴玦自己收回视线,才去接朱砂的话:“南洲的眼睛,盯得倒细......”
朱砂一晃头,不以为意:“应一事便要尽一事,这些准备定是要做的。”
应一事尽一事。
“这是我让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重尘缨忽得想到某句话,霎时有些愣神。
他没由来地又看见了那不辨昼光的昏暗穹顶之下,是一个身穿白袍锦衣的女人正坐高堂。
周身黑雾弥漫,后背映着血红天色,刺得扎眼。
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着扶椅,双目微阖,语调懒散:“替我帮人族一个忙,就当是还最后一个人情......”
没等重尘缨婉言拒绝,女人便再次开口:“我知道你心不在此,所以这是我让你办的最后一件事......”
她抬起眼皮,投向重尘缨的视线里好似夹了笑:“事成之后,你选人族还是妖族,我决不干涉.....”
重尘缨后背一凉,刻意掩藏许久的秘密被瞬间看破,叫他浑身都浸了冷汗。
开口时,连音调都发了哑:“您都知道......”
那女人斜了眼睛,将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无端勾起了个诡异又轻蔑的笑:“这世上不会有我不知道的事。”
重尘缨哽了喉咙。
但转眼,他便回神偏头,朝朱砂露出半只眼睛,语调飘渺却无端肯定,犹如深陷流沙。
“但你不会知道我。”
朱砂蓦然一顿,半晌,才呼出声两个字的轻笑:“的确。”
“聪明人从不只看眼睛、只听耳朵......”她翘着唇,点了点下巴,又微微偏头暗指主座上的人,“他是,我也是。”
她全不在乎这小小的插曲,再次开口:“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重尘缨一抬手,示意尽管问。
“如今冲破封印跑出来的妖族该是什么层次了?”她从重尘缨桌上捻了颗葡萄,十分顺手地亲自剥掉了皮,“此前还在南洲的时候,还只道是些杂碎泼皮,如今封印损毁得厉害,更是不清楚情况发展到何种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