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将死(59)
“你很爱他吗?”
“嗯......我不知道,但我不想他出事。”
“会像要死了一样难过吗?”
“我宁愿死的是我。”
余晖捂着脸,两种念头在脑子里干架,嘴巴却不经思考脱口而出,头脑胀痛,心烦意乱。
他听见绒英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余晖不可控地问道:“元成,那个时候,是不是也很难过?”
绒英知道他在问什么,但没有回答。
他一点也不悲痛,他和往常一样上班、下班、社交,只是从前绒月要做的事情,他接了过来而已。
他平静地送绒英上学,接他放学,给他做饭,在绒英几次情绪崩溃的时候安慰他。
绒月的葬礼由军部亲自操持,元成和绒英作为遗孀出席时,绒英哭到没有力气扶棺,但元成没有。
为此,绒英跟他大发脾气,认为他是个无心之人。
元成任由他打骂,只在绒英消耗尽全部的精力之后安慰地拥抱他,并重复地说着三个字:对不起。
绒英不明白他在对不起什么。
“他......可能很难过吧。”
绒英不想对姐夫多有苛责,他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余晖不敢想,元成是怎样熬过来的。
上次可辛无意间说了一句,余晖特意去看了上一次大战的作战视频,他很快找到了元成,他歼灭了敌军的主要防御部队。
如果可辛没有记错的话,绒英的姐姐,绒月,是防御部队的首领——她牺牲后,资料不再隐藏,费点功夫就能查到。
他不敢多想。
余晖按着疼得要命的太阳穴,哽咽地对绒英说:“时间很晚了,你快回家吧……”
“嗯,好,你也是。”
绒英的脚步声传开很远之后,余晖才开了门,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带走了夕阳下最后一片光彩。
余晖静默地矗立在门口,手里攥着门把手。
他正在走的每一步,都是元成走过的老路。
元成,亲手杀了最重要的人。
现在这个任务,落到了他手里。
◇ 第44章 喂他吃饭
如绒英所料,落霜第二天就回来了。
斯科特把消息告诉余晖,彼时他正在开小会,一收到消息就急吼吼地往家里赶。
幸好他工作室人不多,大家都很理解,加上问题很简单,余晖很放心地把事情交给了陈青山和绒英。
他紧张坏了,可是回家的时候,落霜还没到家……
“你……不是说他回来了吗……!”
余晖紧张了一路,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生怕回来看到伤痕累累的落霜。
“您、您不要急,落先生给我发了讯息,我就转给您了......”
落霜给斯科特发的是军区提供告知亲属的模版信息,并未泄露具体到家时间。
余晖敲敲脑袋,是他脑子急昏了。
余晖叹着气坐在沙发上,时不时趴在窗户上往外望。
斯科特见他焦虑成这个样子,心酸又好笑,“您要不要吃点甜食缓解一下?过分紧张对胃不好。”
余晖同意了,而后的一小时将满桌子的小蛋糕吃得一干二净。
斯科特第一次如此具象地感受到焦虑的程度......
余晖吃完了也不放心,差点吃着吃着就痛哭流涕起来。
“这么好吃的吗……?”
西点厨师扒在墙边,看得目瞪口呆,十几年了,头一次有人对他的厨艺给予如此高度的赞赏。
“好吃,好吃得要死了......”
余晖说着,继续大口吃,西点厨师热泪盈眶,干劲十足,抄起工具继续干:“您吃海鲜吗?”
“吃!”
他迫切需要,急切渴望充实虚无的身体,每一根弦都崩得太紧,把人勒成枯木。
他不想被砍去手脚,被挖掉双眼,剥夺所有的情绪和感官,沦为提线木偶。
只有被欲望填满,才能让他感受到活着。
食欲、爱欲、x欲。
什么都好,随便来点什么把他塞满吧……满手罪恶的人早已不期盼爱和性,那就掠夺食物吧。
余晖吃了三个海鲜派,撑得走不动路,撑得脑子里所有的情绪都被赶走。
海鲜派住进了他的大脑,多巴胺让他快乐。
斯科特拿了晚餐的单子给他,余晖勾了几个格外想吃的,他拿给了厨师,余晖就这样躺在沙发上放空。
想着也许落霜没有受伤呢?
过了很久,快要傍晚了,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余晖导弹一样蹿了出去,斯科特想抓都没抓住......
夫人啊,整天一股牛劲儿。
余晖已经好久没有玩命奔跑,速度很快,衣角被吹向身后,风把腰都吹冷了。
他不遗余力,挤压肺里所有的空气,周遭的花草树木变得抽象,扭曲,只剩下唯一的目标仍然清晰明朗。
他喘着热气,扑在庄严的大门上,喉咙很热,哑了一样。
他望着车辆进过审验,一点点靠近。
手攥着铁门,浑身都颤抖着。
他想起了某个学时的下午,班主任抱着数学试卷,按成绩排的顺序,念一个人名,说一个分数。
车门开了,落霜和往常一样向他走来,右手打着石膏,左眼绑着绷带。
余晖说不出话,安静地走到他身边,连抱一抱都不敢伸手。
落霜用无伤的那只胳膊揽住他,给予了一个很轻的拥抱:
“我回来了。”
余晖抱紧他的腰,整张脸买进他的怀抱。
落霜并不明白,为何他的伴侣刚刚还很好,这时却哭得这么难过。
他又让人伤心了,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