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程在她对面, 见她这幅模样,顿时跟眼睛里被洒了辣椒粉似的。硬生生将自己的五官扭曲成一团。宋月眉维持着清纯阿妹的神情,一边甜笑着抢步送寸家兄弟离开,一边在跟陈程擦肩而过时,狠狠踩了他一脚。
陈程背对着马帮众人,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做声。
众人无视他的神情,只朝林中看去,饶是气氛诡谲,直播间依旧忍不住打出一片“2333”
【hhhhh】
【陈程这家伙又欠揍了】
【没办法,他第一次遇到宋月眉的时候,宋月眉演他副本里的老姐来着……】
【老姐这个词和宋姐姐搭一起,怎么这么好笑】
马帮在密林阔地歇脚,头骡独自停在空地上,
那匹骡马全黑漆黑,戴诡异的马笼头,骡马脚下没有影子,背上六面青铜镜照着周边的林子。
“看铜镜。”解元真轻声提醒。
顺着解元真的提醒,高鹤他们朝镜面看去,后背就微微有些发冷。
马帮歇脚的这个林子,林子又深又密。尽管被马帮常年伐出一片固定的空地,但四面的树木仍高大异常。但那六面青铜镜上,硬是没有半棵树的倒影,马帮的汉子在头骡旁侧走过去,同样没在镜中留下影子。
而是那些东西。
一行人里,卫厄身体不好,便留在原地。
解元真原还要让人留下来照看一二……估计是拿捏不准神郎袍的主神什么身份,又怕他们再打起来,被卫厄冷淡地拒绝了。
留人做什么?看他们动手?
卫厄腰间被祂一路扣住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阖着眼懒得理睬祂。
马帮的规矩确实非常森严繁多。
所有人在一块儿挖灶埋锅做饭,饭熟后,先由首领“马锅头”掀开锅盖,盛了一碗上好的白尖米,恭恭敬敬放到漆黑的诡头骡面前。
再盛了第二碗,摆到“窝子”贴近路头的地方,
并摆上一双筷子,
然后才是马帮自己开始分饭。
马帮首领之所以叫“马锅头”,就是因为这开灶的锅盖,得由头领来掀,余后的饭菜也得由他来掌勺分派。寸氏马帮的首领看起来挺豪爽,并没因为玩家是半路搭帮队的,就少给吃食。
清一色半碗芭蕉饭,加两块烤得外头两面焦脆、里头松绵,中间夹了馅料的饵块。
虽然是大锅饭,味道却不差。
尤其是那烤过的饵块,喷香绵韧,加上中间的馅,再挑剔的人都能吞个两大卷。
只是,芭蕉饭扒拉没两口,坐在篝火正对路面的陈程面色微微有些变了。
他一手拿饵块,一手端莲花碗,压着嗓子,以气声道:“动了……筷子动了!”
“别看,吃就是。”解元真低喝。
陈程止声收神,直播间却是不能将视线移开,只见,马帮滇人汉子摆到贴近路头的那第二碗白米饭,碗边的筷子在没有人的情况下,轻轻地动了起来。那筷子,还动得非常不规律,时不时“啪嗒”一声,掉到地面,
就像有十几个“人”在抢着一双筷子。
另一头,马帮的汉子们却仿佛见怪不怪似的,只顾着大口吃饭,大口饮酒。
直播间瞧得后脖颈寒气直冒:
【这……这是有东西在吃?】
【马帮是专门给路边的孤魂野诡供一碗饭吗?】
【妈呀,他们怎么能这么镇定自若的,那些可是诡啊!】
在直播间头皮发麻的弹幕里,第二碗饭的筷子跑鞋碗不住动着,米饭却没减少。只是原本洁白的米饭,一点点变冷,馊黄。
马帮首领那滇人汉子正半跪着,将第二碗饭全部倒了出来,整碗饭馊黄泛汤水,明显是已经不能再吃了。又或者说,已经被吃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卫厄的错觉,在滇人汉子将碗筷收走时,卫厄隐约听到十几道细碎的脚步声,各自朝山林旷野散去。
供一碗饭,先将游荡在“窝子”附近的野魂小诡打发走,省得晚上来闹事?这规律,是单单滇南的盘山道可用,还是其他地方遇到类似情形也可以使用?
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卫厄没露出异常。
收了碗筷后,驮马在外,人在内,马帮就要歇下了。现代年轻人在这个点,没几个睡觉的,但卫厄、解元真、陈程这些人,都是在四星副本里三番两次地死里逃生,神经肌肉早已经紧绷到极致。
马帮收拾东西,就地露营时,玩家也跟着躺下了。
密林一下静了下来。
起初,解元真他们都清楚这是在四星副本,再怎么疲惫,都绷着神经,不敢让自己真的昏睡过去。
不知不觉间,淡淡的蓝雾在密林子里内升起。
林子静悄悄的。
骡马都没声响。
……陈程这早八百年该去剃头的非主流小杂毛,一头鹦鹉毛都长到遮眼睛了还不去剪,半夜都能垂他脸上来了。
高鹤迷迷糊糊醒来,感觉面前有头发丝扫动,不耐烦地要伸手去抓。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头发?
陈程又不是唐秦宋月眉她们,那头鹦鹉杂毛再怎么长也决计不应该长到能睡觉垂他脸上啊?
念头倏闪而过,高鹤背上的白毛汗立刻蹿了出来,立刻清醒了过来。
叮铃铃……叮铃铃……
模糊的铜铃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凑到面前的东西越来越近,隐约还能听到幡布声。高鹤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将手伸向睡前提前摆下的瓷碗,要像寸家马帮的青年汉说的那样,洒一把灶米。
手刚一伸出手,高鹤就猛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