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问啥问,”伙计道,“都是外地来的新娘子,人婆家那边收了钱,把姑娘嫁远远的,早就都当死了这姑娘的。没人出头,谁个官差吃饱了撑,自己讨麻烦事?”
卫厄打断伙计的废话:“最近一个外地新娘进土楼,什么时候?”
他这么一问,伙计脸上闪过了一丝恐惧的神色。
伙计不安地往街面张望,唯恐突然冒出个胡家人,这才咽着唾沫:“七……七年前。”伙计卡顿下,小声道,“然后,那楼就变得太、太恐怖了!”
胡氏接外地新娘子从来不在黄历的好日子接。
镇上的人偷偷掐算过,他们抬外地新娘的日子一个比一个邪,接来的新娘子更是一挑竹竿子,一顶轿棚子,绕着镇外走,好像不想让接亲队跟镇上的人有任何接触似的。
土楼抬亲越小心谨慎,镇上的年青汉子越好奇。
外地新娘子过来的时候,时常有镇上的青年汉悄悄趴在接亲轿避不开的地方偷看。
也刚好是巧。
比起新嫁娘,更像肉胎像。
轿子歪的时候,新娘子“啊呀”叫了一声,嘴角的红点一裂,头发里盘着的蛇朝下吐出了红猩猩的信子。
镇上的青年汉被吓得不轻,轿子一过,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
怪事就是打最后这个新娘子抬进楼开始的。
头五年,土楼还安生。
结果怪事打那时候起,就不断了。
镇上的人老能听到从楼里传出来的笑声和惨叫,开始还只是晚上才有,后来连白天也出现了。之前偷瞧过新娘轿的青年汉子个个赌咒发誓,说绝对是那外地新娘子的声音!跟那声“啊呀”一模一样。
土楼里的人起初还静悄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后来笑声越来越频繁,胡氏的人似乎也坐不住,天天出楼找附近的师公师爷。
“师公师爷进楼还好好的,出楼就跟吓疯了似的,个个念念叨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别吃我别吃我’,”伙计打了个怵,眼里满是恐惧,“一连疯了七个师公,这附近就没哪个师爷敢接他们的请了。”
卫厄微微一动。
七个师爷疯掉嚷嚷的“别吃我”跟鬼孩扎盲”将人扯进“床母地缚界”时的那几句恐怖民谣“捉迷藏、做药食”“先食心肝后食肺”有些对应。这些师爷进楼后,也进了玩家现在住的空屋?
卫厄心思急转,刀却还贴在伙计心口上。
背光里,银发青年睫长脸冷,唇血红,透出一股二话不说,闭眼就能宰活人的妖魅狠辣。
他不开口,伙计自个抖着就往下继续说了:“……进去七个疯了七个,附近的师爷端公任胡家开再大价也不敢接了。但这胡家也当真有能耐,后来不知道打哪里,请来了个黄衣师公。最后这师公就厉害了!进楼七天,再出楼,楼里就静下来了。”
进楼七天,出楼,楼就静了。
系统要求玩家在楼里住的时间,也刚好是七天。
两个都是七天,不像巧合。
解元真上前,问道:“这最后一个黄衣师公哪来的?”
“……这个不清楚。”伙计犹豫地说,卫厄眼皮没抬,刀口直接往上一抬,伙计死命向后缩脖子差点哭出来,“爷,我的个亲爷爷,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这胡氏有钱,白银花花流,上外县外郡请的厉害角儿,小的这种穷抠唆怎么知道?”
“以前疯的七个都在哪?”卫厄略微抬睫。
这个伙计倒说得出来一二。
“一个本镇的,两个隔壁镇的,再其他都是十里八乡找的。本镇的那师公,好赌,平时是个破落户,没个定处。可能在镇外边上的宫庙蹭瓦片住?”
任务要找的“物件”没给描述也没给名字,罗盘指针只有到任务“物件”周围三丈内才能有反应。没有线索瞎找,七约镇再小,也是无头苍蝇。打成衣铺子的伙计口中问出“外地新娘”和“疯了七个师爷”的事,卫厄和解元真就匆匆往镇外边的宫庙赶。
刚进副本,卫厄对这个新游戏副本背景最深的印象就是“宫庙”。
板车从土路上经过,隔一段路,就要经过一座闽地风格的庙庵。卫厄当时状态很差,头疼欲裂,视力模糊,但从简单的轮廓、颜色,还是能勉强辨认出闽地庙庵那种独特的灰石、红瓦、红砖和彩色瓷贴装饰。
这里的宫庙、庵亭多到可以称得上“三步一庵,五步一庙”。
转两条街,就有一座土地庙,再转两条街,就有一座“关帝爷”,沿河上下,不过百步路,就有两座临水观音亭。
卫厄草草一估算,小小一个七约镇,道观祠庙少说要有三四十座。
这还不算散布在野外田头的庙寺。
铺子伙计说的,进土楼疯了的本地“师公”,住的就是镇子外的一座宫庙。那座宫庙有些年头了,离镇子还远,本镇的亭庙一多,去的人就少了,成衣铺子的伙子甚至连那宫庙拜的什么都记不大清。
宫庙香火稀疏,庙里的庙祝似乎也不甚在意,到后来,就成了乞食婆、师爷、赤脚郎中的去处。
进楼七天,把楼内怪笑压下来的“黄衣师爷”一时半会找不到,其余师爷又离得远。
卫厄和解元真先来找可能住宫庙里的这个。
古宫庙离得有些远,成衣铺子的伙计怕卫厄这银发煞神怕得要死,不仅白搭一个遮脸的斗笠,还供祖宗似的,给他们找了辆驴车。眼下驴车一颠一晃地在野路上前行,把卫厄晃得直想吐。
他出门时人还好。但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洗澡时,被不知名东西扼的那一下,脖颈后指印残留的地方一阵一阵的阴寒,随时间推移,那种阴寒变得渗骨透髓,连带伤势也变得恼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