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猛地停下脚步，“六个？”

“是的，殿下。”灼飞也跟着皱眉。

瑞恩重新往主舰走，吩咐手下的士兵，“重新搜。”

第二轮寻找持续了很久，最后在星舰后厨连通的垃圾处理池发现了第六处腐烂气息。

垃圾处理池在舰体的最底部的机械运作区域，瑞恩带着人找过去，看到了埋在垃圾堆里的龙族士兵。

他应该是爬进后厨的垃圾通道，从上面掉到这里来的。

瑞恩走过去，闻到了那种黑血才会散发出的恶臭，混合着厨余垃圾的发酵气息，在这狭小的运作区域，熏得后面几个士兵忍不住闭气。

灼飞在瑞恩的口鼻处捂了一块沾满消毒水气息的湿巾。

瑞恩微微侧头，但灼飞异常坚持。

他只好自己伸手把湿巾按住，让灼飞松手。

灼飞靠近几步，瑞恩也向前，走到垃圾处理池最边缘的地方。

埋在垃圾里的士兵敏锐的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看到了瑞恩。

“瑞恩殿下。”他的声音微弱至极，眼睛却瞪得极大，瞳孔里面像是要流出血来，像是不敢相信有人会找到这里。

瑞恩丢开湿巾，半蹲下来，与他的视线齐平，直接向他确认，“是地心人做的吗？”

那个士兵刚刚准备说话，却骤然停住，嘴巴慢慢地张开，一股黑血喷涌而出，流淌渗透进入那些粘腻的垃圾里。

“不用回答了，我知道。”瑞恩语速很快，他看着士兵，眼中露出不忍神色。

浓烈的臭味一阵一阵的扑鼻而来混合着浓烈的腥气，将每一口呼吸都变得及其艰难。

士兵定定的看着他，抬手擦掉嘴边的血迹，那种眼神，眷恋又哀愁，像是要把瑞恩的样子永生永世都记下来。

地心族祭祀的咒诅，不会传染，像是某种病症，他们现在找不到解救的办法，但要瑞恩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士兵在他面前化成没有生命的黑水他也做不到。

他遣人去带医生过来。

这个士兵看起来比那个军医的状态要好一些，只要不继续吐血，说不定可以救回来。

穿着防护服的士兵和医生陆续下来。

全副武装的两名士兵深一脚浅一脚踩进垃圾池，弯着腰一左一右搀扶住那个士兵。

两人微微用力，想将他从垃圾里抬起来。

却发现，

那个士兵根本没有下半身。

他的腰部往下滴落着黑水，黏稠的液体很缓慢的融化进那些垃圾里。

瑞恩心头一紧，那一瞬间，几乎说不出来话。

那个士兵还很年轻的样子，他满身脏污，眼神还带着些许的稚嫩。

或许……或许并没有大瑞恩几岁，他本来有那样的大好前程。

他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对瑞恩露出一个很轻的笑。

用口型唤了一声。

殿下。

然后他像是被人按了加速按钮，在旁边两名士兵惊惧地目光中飞快的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血。

两位士兵就这样低头看着手里的残肢溶解，连一丝干净地血肉都没有剩下。

灼飞扶住瑞恩。

“先离开。”跟过来的医生连忙指挥一行人往外走，快速离开这个空气不流通的空间。

瑞恩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士兵正在医生的协助下脱去沾染了黑血的防护服。

刚才埋在垃圾堆里的年轻士兵好像众人是一场臆想。

在走出军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瞬间，瑞恩抬头看着那明晃晃的太阳。

心却像是还埋在雪山的冰层里面。

他想起了幼年困住他的那个寒冷的洞穴，黑暗压抑恐惧。

他看见皇后向他走来，眼中似乎有泪。

瑞恩想问，陛下还没醒吗？

他想叫皇后不要哭，不要担心，一切都还有他。

可是他太困了。

他想叫医生过来。

快，在给我注射一支……

在被皇后抱住的那一剎那，他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归于寂静。

皇后看着在她怀里昏睡过去的孩子，她抱紧他，强忍着泪，将几个内阁大臣全部叫过来。

龙皇遭遇重大袭击，目前已经陷入重度昏迷，短期内没有苏醒可能。

所有消息都被封锁在皇宫内。

黑龙皇太子休格斯与凯斯将军，连同几位族长被紧急从驻地召回控制局面。

灼烟与澜铭玉等拥有实权的族长承袭者都从中央星调回领地管理日常事物。

二皇子赫尔暂代休格斯执行驻地军务。

多福表现优异越级提拔为少将，协助赫尔管理驻地。

三皇子赫汀接管龙族与深海族发生冲突的边缘星，并在限期内完成重建工作。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瑞恩这才与上一次一样，昏睡了整整两天，但是因为注射过抗疲劳药剂的原因，他醒来之后第一次感觉到肌肉疼痛。

强效针剂的副作用当然也是强效的。

“陛下还好吗？”瑞恩醒来第一句话就问这个。

没人回答。

“他还好吗？”瑞恩从床上下来，声音颤抖着再次追问。

侍者低着头，皆不敢言。

要怎么告诉这位敏感的小主人，如今陛下清醒的概率几乎为零。

龙皇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对于暗物质的反应格外强烈。

这次的暗物质带给他的已经不止是单纯的疼痛反应，而是真实的伤害和腐蚀。

他的每一寸肌肉都被溶解过，又不断的因为龙族强大的自愈能力而新生。

神经也被破坏，已经无法在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

瑞恩的当机立断确实保住了龙皇一条命，却也只保住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