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3)
他低声道:
“你下来,把马给我。别出声。不然,杀了你。”
辰霜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扫视着这个小兵。他的甲衣断裂,腰腹有几处血迹,应是负了伤的。此人便是那些回鹘人在找的最后一个逃兵了。他这是要抢走她的马,来躲开那些人的搜捕。
刀在颈侧,她若执意冲撞,免不了受伤。更怕争执间,会惊动后边的回鹘人。
想到此处,她微挑了挑眉,道:
“你若是不怕引来人,尽管动手。”
火影憧憧,人声越来越嘈杂。那人听到响动,执刀的手不住地颤抖,时不时朝她身后望去,像是怕极了那边的人。
辰霜三言两语,拿捏住了那人的命门,幽幽说道:
“这是我的马,只听我指挥。况且你伤重,就算给了你,你也逃不出这片林子。”
“不如你上马,我带你走。”
见那人露出狐疑的神色,辰霜一指他搭在自己颈上的刀,淡淡道:
“我命在你手,必不会使诈。再不走,我们两个都逃不了。”
他龇牙咧嘴左右环顾了半刻,终于下定决定,收了弯刀,纵身一跃跳上马背。
马儿轻“嘶”了一声,辰霜奋力甩开缰绳,背着火光疾驰而去。
还未跑出一里,身后唰唰飞来的箭阵如同骤雨,砸落在奔走的马儿四周。箭镞上分明裹着沾了油脂的绢布,一触地,便燃起了火。一马二人逃逸的身影在火光中逐渐显现,夜色和密林已不再是屏障。
糟了,已被他们发现了。
辰霜心下一惊,双腿贴着马腹,整个身躯低伏下来,紧倚着马鬃,加速奔驰起来。
两个人的载重,这马不如之前跑得快了。
她不断以蛇形走位弯绕,依靠地势和掩体躲避着追击的箭矢,也试图甩开身后那个拿刀抵着她脊背的回鹘逃兵。
俄而,纷纷箭雨却停了下来。遽然的死寂,像是危险降临的前兆。
辰霜忍不住侧身回望。
百米之外,数道人影的中央,立着一个身形高大宽阔的黑影,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如幽山,亦如深渊。
黑影忽而抬臂,拉满了一整张大弓,箭矢直直对准了她。
“嗖!”
一支黑羽箭离弦,穿越重重林木,击碎层层冰棱,向她而来。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躲掉。
一箭双雕。
利箭先是整支穿透了她身后逃兵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使之跌下了马。紧接着,同一支箭擦破她的右肩,深深刺入前方必经之路的一颗树干之中,高度正好在马上之人的胸口处。
受惊的马匹察觉不到危险,横冲直撞,她无暇闪避,身躯被那支拦路的箭矢卡住,失衡从马上堕地。
辰霜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五脏六腑皆受了不小的震荡。肩头的箭伤撕裂开去,沁出几滴殷红的血珠,渗入皑皑雪地,有如一朵朵傲骨红梅。
那人射术精湛,是故意射偏的。他们想要活捉她!
她头脑昏浊,四肢沉重,想要挣扎着起身,可施了力却只能从口中涌出几声带血的干咳。
马蹄声渐近,那队人马就在附近搜寻。
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辰霜心叹不妙,她一身白衣,埋入雪中也难以被人发觉。只可惜,肩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出卖了她的踪迹。
几只夜间觅食的秃鹫咬啮着死尸的腐肉,不知餍足地还在四周盘旋,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便朝她扑来。她涣散的神志已无力驱使身体抗争,只有微阖的双目徒劳地与之对峙着。
忽而一声鹰唳,惊空遏云,响彻天霄。那些秃鹫闻声呜咽着四散逃去。
浩渺的夜空中,一只海东青在树梢间低飞而来,在她上方掠过。
猛禽在侧,顷刻万籁皆寂。
眼帘的罅隙间,出现了一双乌黑的长靿靴,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
她匍匐在地,微微抬眸。
目之所及,由远及近,只见漫天风雪中,一角玄色的衣袂翻飞不止,拍打着那双修长紧实的小腿。
乌靴在她身前立定,来人身姿高阔,投下的阴影将她四周尽数笼罩,隐天蔽日。方才那只海东青,正乖顺地落在那人玄甲锃亮的宽肩之上。
一道目光从她头顶射下,沉静似深潭,冷冽如锋刃。
她艰难地仰起头,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泅在眼眶,循着火把的光线望见一副玄铁面具。
氤氲的视线渐渐聚焦,对上了阴郁面具的两个窟窿下,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眼皮褶皱的粗细,浓睫垂落的密度,眼角翘起的弧线。
真是一双极其相似的眼。
是他?
辰霜感到自己的心跳骤停,鼻尖发酸,胸口似有火焰烧过的余烬再度重燃。
她不由自主向那双眼伸出手去,就像溺海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任由整个身体随着它漂游而去。
眼前人的衣摆被风吹起,一下一下拂过她绷直的手背。
耳边的声响犹如从远古传来:
“殿下,那个逃兵抓到了。”
“砍下四肢,鞭笞一百,吊在营内示众。”
身前一袭玄衣的男子漫不经心地下完令,居高临下的目光仍是定在她煞白的面上,静静地望了她许久。
几个回鹘兵上前查看,随后各自禀道:
“殿下,是个女人。”
“殿下,她骑的是陇右军的战马。”
男子移开视线,面具下的音色沉闷,掩住了一贯的杀伐戾气:
“带回去。”
第2章 旧梦
辰霜五年来头一回梦到了心尖的那个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