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烟火声(11)
“如烟,你的裤子……”身后的一位女子开始提醒她。
季如烟脸色有些苍白,撑着身子缓了会儿,“陈姐,你能帮我借一下卫生巾吗?我去洗手间等你。”
“好,没问题,你先去休息。”
季如烟放下铲子,一步一步走得艰辛。
古泽看在眼里,但正事还没做完,他也没法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嘘寒问暖。
护林队有自己的休息区域,离种植区不远,小腹的暖流没有停歇,顺着腿流了下来。季如烟强撑着晕眩踏进休息区,身形摇晃时,一条有力的胳膊扶稳她。
季如烟就着这条胳膊重新站直,很快,男人就往后撤离一步,垂下来的眸光不见半分柔情,“几年不见,身子差成这样。”
季如烟没力气跟他争辩,咬着牙往洗手间走去。
裴之声在休息室外面抽烟,没过一会儿,迎面跑来一个黝黑的女人,手里拿着迭卫生巾,“这位先生,请问你有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子来这边吗?”
休息区有好几个分区,陈莎不确定季如烟是不是进了这个区域。
“你说季如烟?”裴之声摁灭烟头丢进垃圾桶。
“是的是的。”
他瞥了眼女人手中的东西,“你给她送这个?”
陈莎有些不好意思,“对。”
裴之声摊开手,“给我。”
陈莎:“啊?”
“我去送。”
陈莎瞪大双眼,“先生,那是女厕所。”
“没事,我刚好是变态。”
“……”
季如烟用纸巾费劲地抹去裤子上的痕迹,但怎么擦也没用,她掏出手机,厕所信号太差,一条消息都发不出去,只能等陈莎过来了。
女厕所里除她以外没有人,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陈莎来了?
季如烟有些急切地唤了声,“陈姐,我在这一格。”
门下的缝隙伸进来两根手指,夹着一片卫生巾。
季如烟脑子跟雷劈进来没啥区别,瞬间炸开。
“季如烟,手酸了。”男人语调懒散。
她飞快夺掉卫生巾,走出隔间,裴之声已经不在了。她通红一张脸,在洗手台搓了好半天的手。
陈莎在外面等她,手里捧着个黑色保温杯,见她出来,忙叫了声“如烟”。
“陈姐。”
“你还好吗?”
“没什么大碍。”
“你啥时候结的婚啊?”
季如烟莫名其妙,“结婚?”
“刚刚那个很帅的男人非要给你送卫生巾,我不肯,他就给我看他的戒指。”陈莎停顿片刻。
季如烟追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是你老公。”
“……”
“然后这个他让我给你。”陈莎把保温杯递她面前,“他让我转告你,这是老公给你泡的红糖水。”
一分钟后,那杯300毫升的红糖水全部进了洗手间的水池里,连带着保温杯也扔进了垃圾桶。
“季如烟,你打算扔我多少东西?”裴之声靠在门槛上,冷眼看她,“当我脾气好?”
“麻烦裴总别再恶心我了。”季如烟走到他面前,“让让。”
“恶心?一个称呼而已,玩笑都开不起?”
“你明知道那是我最讨厌的称呼。”
他们在一起的四年里,换过很多亲昵的昵称,除了“老公”、“老婆”,季如烟明确提出过在结婚之前不要叫她老婆,她很不喜欢。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没告诉裴之声,小时候在福利院,小朋友们总喜欢玩“假扮一家人”的游戏,而她因为长得漂亮,总是会作为某位小男生的妻子,听他们用稚嫩又带着恶意的声音叫她“老婆”。好像漂亮女人就只能沦为某个人的老婆,而不配拥有自己的名姓。
她厌恶这样的游戏,也厌恶被贴上“妻子”的固有标签,曾经的裴之声,无论她说什么,都会尊重。
“我想我应该解释一下。”裴之声说,“我们分手五年,五年可以忘记很多事情,所以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早就忘了。无意冒犯,实属抱歉。”
他侧身,让出一条狭窄的道。
她只能贴着他的手臂挤出去,“以前的裴之声很爱我,你就算不尊重我,也该尊重曾经的自己。”
裴之声失笑。
无论多少年过去,永远只有她懂得,怎样让他痛。
眼前一黑,头上忽然罩下来一件衣服。
季如烟扯下盖到头上的外套,有些恼怒地盯着男人的后背。
“裤子脏了,遮着点。”裴之声说,“用完,想扔就扔。”
反正都被扔过那么多次了。
护花
人一旦和另一个人建立过长时间的亲密联系,最受折磨的并不是关系破裂那刻,而是关系破裂后,你后来一个人做的每件事都有对方的痕迹。
你漱口,下意识空出身旁的位置。
你吃饭,习惯性摆上两套餐具。
睡觉的枕头是两个,屋子里的香薰依然是混着浅淡茉莉香的木质调,衣柜留出一半的空间不知给谁。音乐播放器今日歌单随机放到了一首宝藏单曲,分享界面出现的第一个人不再是熟悉的头像和备注。某某又在闹分手了,八卦之心燃起,切到聊天界面,置顶的人不在了。
幸福的时候,全世界的小甜歌都像在写自己的恋爱经历。
脸红,心跳,微醺的夏夜傍晚,游乐园的盛大烟火。
带着颤音的告白,一触即分的亲吻,从脸到唇。牵着的手一定是会渗出汗的,人们在交换体/液的时候,连着将心也给了出去。
快乐因子堆迭起来,头脑就是这样昏掉的。晕晕乎乎,竟把爱情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