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烟火声(56)
年有为笑了笑,又叹息道,这世道该对真正有才华的人公平些,而不是让资源都被顶层人士瓜分完了。
裴之声沉默了很久,才说,“那就让那些人把资源都吐出来。”
“阿声,你太单纯了,站不到那个位置,就办不了这样的事。”年有为苦笑,“而人总是会变,哪怕有一天,我们中有人能站到那个位置,可能也会同流合污的。”
于是得到了一句异口同声的回应。
季如烟,裴之声:“我不会。”
“学姐。”齐麟从回忆中走出来,“你愿不愿意相信,他真的不会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季如烟避而不答,“你坐过孤霞山的缆车吗?”
·
裴之声再次进了裴汶永的房间。
迎来了一顿真正的鞭笞。
鞭子和木棍接连落在他背上,难得穿了件白衬衫,却晕出条条血痕。
“裴家人,不护着自己的大哥,成天跟外来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裴汶永得知今天在裴氏科技发生的事,气不打一出来,用力将鞭子甩在裴之声的背上,“衰仔啊!衰仔!”
裴之声双手紧握成拳,一声不吭地挨着这顿家罚。
当着员工的面驳了裴志兴的面,而裴志兴还是以裴汶永代理总裁身份去的,对裴汶永来说,他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我还没死,你就惦记着把裴家人都赶尽杀绝了是吗?!”裴汶永双唇抖动着,喷出些许唾沫星子,“我当初把你捡回来,不是让你兄弟残杀,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又是几鞭下去,裴汶永力竭,瘫倒在地。
何力冷着张脸,全程没有求情,只是在裴汶永倒下时,上前把他扶起来,坐在轮椅上,劝了句,“老爷,身体要紧。”
裴汶永发泄够了,跟赶走一条狗似的摆摆手,“滚出去。”
裴之声咬着牙起身,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背上伤痕累累,血色绽开,他也没有佝偻着背脊,身姿挺拔,矜贵自持。
出了房间,他看到了走廊尽头的何言。
有监控在,两人没有太多交流,只在错身时,听到对方一句调侃的笑。
“阿声,你我扯平了。”
“痴线。”
“你去哪?”
“观景。”
“边个才系痴线啊?”何言低低反驳道,似自言自语。
裴之声没有回房间,也没有换衣服,从裴汶永的房间一直走到别墅区外,被染红的白衬衫不知又引来多少目光。
他不在意。
从别墅到半山腰缆车乘坐点还有很长一段路,裴之声后背的伤口被汗水浸着,发疼发痒。抽烟或许可以缓解疼痛,但他口袋空空如也。
坐缆车的人不多,他甚至不需等待,挑了辆空的进去。
这夜晚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夜景也早已看腻。
裴之声来来回回不知道坐了多少遍,直到工作人员提醒他这是最后一趟。
缆车缓慢下行,他靠在座位上,神魂落魄,路上有零星灯光,朦朦胧胧能瞧见旁边的一条上山轨道。
季如烟早在两小时前就和齐麟坐了一趟,两人分别后,鬼使神差地,她又回到这里。
“小姐,这是最后一趟上山的缆车了,待会儿下山你得自己搞定咯。”工作人员用港普跟她说。
“好的,谢谢。”
毫不犹豫地进了缆车,季如烟依靠着车壁,脸色有散不去的疲倦。
大概是误触到手机,屏幕亮了。季如烟垂眼看过去,时钟数字跳到了9:20。
九月二十日,裴之声的生日。
忽然,她抬起眼,坠入一双深沉的眸。
上下山的末班缆车,失落男女交错而过。
又同时,回了头。
咁野
港城繁荣夜景在倒退,季如烟一眼看见了裴之声背后的血色。
自两人重逢以来,季如烟没见过他再穿昔日爱穿的白衬衫,总是一身黑,而今穿了,又被染红。
两人定定地看了对方许久,似要隔着两道车壁,探索彼此目光的深意。直到缆车渐行渐远,一个上山,一个下山,终究于某一个拐点,消失在视野尽头。
缆车停在山顶站台,季如烟去到了港城最大的山顶观景平台,夜里九点后,这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情侣居多。
他们或是依偎着赏景,或是在给彼此拍照,偶尔听见几声怨言,“我都说了不要把人放在整个画面的中间,会显腿短,你到底会不会拍啊”、“手机不要太斜了,拍出来太刻意”。
季如烟悄悄勾起唇角,这些话她也对裴之声说过。他们曾经也和普通小情侣一样,游玩、拍照,亲昵、争吵。
这些年,她把关于裴之声的记忆都锁了起来,不再触碰。但她清楚地知道,真正的不在乎,是哪怕触碰到这些回忆,再次见到回忆里的人,情绪也不会有丝毫起伏。
她做不到。
所以,她又输了。
“美女你好,请问可以帮我们拍张照片吗?”一位身穿JK青春靓丽的女孩拿着手机走过来,不远处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在笑。
“没问题。”季如烟接过手机,“这边光线有点暗,要开闪光灯吗?”
女孩连连摆手,“不用了,就是要看不清才好。”
山顶的夜晚风力更甚,女孩一只手压着头上的贝雷帽,一只手揽住男人的腰,两人亲密贴靠着。
“3、2、1。”
画面定格。
季如烟又连着拍了好几张,才把手机交还给女孩。
“谢谢。”
“不客气。”
又有情侣过来让她帮忙拍照,季如烟来者不拒。
“美女你可以稍微蹲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