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镜无瑕(72)
若是让莲玉荇知道他和贺凭舟一起拷打莲家众人,指不定又将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
贺凭舟这是执意要将他拉下水。贺沅安暗暗咬牙,心里冷笑不止。
行刑人停下动作,走到贺凭舟面前恭敬道:“回禀王爷,二人嘴硬得很,什么都没说。是否要继续拷打?”
“……”贺凭舟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始终没开口。
方才行过刑罚,牢房里血腥味扑鼻扑面而来,熏得贺沅安脑袋发昏,不过他仍旧清醒。
他想,贺凭舟这时候不说话,是想让他来做决断吗?还是想进一步试探他?
贺沅安说不清楚,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答案。
“走吧。”贺沅安摆摆手让他离开,方才抬眸正视贺凭舟,两人四目相对,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算计和猜疑。
“皇叔。”贺沅安开口叫他,“侄儿的目的早已经达到,按理说早该抽身离去,但不知为何和皇叔的瓜葛却越来越多了。”
贺沅安语气平直,像在平静叙述一件事实,叫人生不起气来。
“侄儿这是何意啊?我们本来便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贺凭舟忽然笑开了,一张面孔慈祥又和善。
“……”贺沅安理了理乱了的衣袖,意味深长,“从今日起,侄儿便自觉和皇叔保持距离,以免引得父皇猜忌。再者,皇叔也不必在心存算计,处处试探了。”
试探之意昭然若揭,贺沅安不想再和贺凭舟勾心斗角,索性借此划开距离,各自相安为好,回到从前那般。
贺凭舟笑意更深了,颔首同意,“既然侄儿执意如此,皇叔哪有阻拦的意思。”
“来人。”贺凭舟淡淡道:“牢狱里多脏污血迹,送端王殿下回府沐浴更衣。”
答应得这般爽快?贺沅安心有疑窦,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多谢皇叔。”
牢房门一扇扇打开,贺沅安的身影渐渐淡出视线,贺凭舟喟叹一声,意味不明。
有人悄声走进隔间,“主子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然还能如何?”贺凭舟将擦手的帕子随意扔到地上,觑他一眼,“让本王给他下毒药,又或者绑在身边,为本王所用吗?”
贺凭舟哼笑。
与虎谋皮,怎么可能轻易扯清瓜葛。
还是太年轻,太天真。
“主子,边关暗探来报,边关粮草欠缺,已经快马加鞭往京都送奏折求粮草,算算日子,三日后便该到了。”
那人将密报呈上,牢房里昏黄的投射到他的脸上,一张沧桑的面孔显露出来。
若是贺砚随或者莲玉荇在这里,必定能认出,这人便是平城私盐案被连坐贬谪的御史大夫。
如今竟然认八王爷贺凭舟做主人,怎么说都令人唏嘘不已。
“哦?竟这么快。”贺凭舟眼神紧了紧,而后舒展开来。不过也好,这样他的计划便可以提前进行了。
贺凭舟:“传本王的令,命运粮官钱敏押送粮草至边关,不得有误。”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燕州侍卫营里的死士可等不及了。
夜袭
夕阳洋洋洒洒落下,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两匹马一前一后奔腾向远方。
“驾!”
马蹄声哒哒,乌发被高高束在头顶,随风飘扬几缕发丝。
莲玉荇单手持缰绳,往后看了看,贺砚随不远不近跟在身后。
她勾唇浅笑,拽紧了缰绳,策马由缰。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的速度降了下来,莲玉荇和贺砚随翻身下马,随意地坐在草地上。
三天前大军到达燕州地界,驻扎在幽州城外,贺砚随命士兵们休息整顿。
今日得闲,贺砚随便带着莲玉荇出来散散心,好过整日窝在营帐里排兵布阵,伤了身体。
只是一时不察,竟不知不觉来到了突厥部族和大晋朝的边界。
莲玉荇显然也发现了,聚精会神眺望着辽阔星河和草原,更远处还有点点灯火一闪而过。
原来边界地带是这个样子的。莲玉荇眼睛微微睁大,不像燕州、河西那般争斗动乱不堪,还算和平,景色也不错了。
“好像很少有突厥人在此生活,这是为何?”
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贺砚随指了指远方,旋即看向莲玉荇,给她解答:“在突厥部族之中,常常会因为争抢资源大打出手,后来突厥部族便出现了一群凶神恶煞的流寇。”
“这群流寇经常活跃在两国边界,靠抢夺一些来往商人和突厥百姓过活,商人苦其久矣,心里苦不堪言,但是毫无办法,边界的突厥百姓则直接搬走了。”
莲玉荇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那朝廷便放任他们这样作为?”
“非也。”贺砚随说道:“因为有利可图,这伙流寇的队伍越来越大,还招揽了很多三教九流,突厥人和大晋人都有,十分狡猾……”
贺砚随:“加上地界偏僻,又是边境,就怕一不小心又起战事。”
所以便是朝廷不断派人来镇压,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莲玉荇不禁感慨,还真是山高皇帝远,猴子称霸王。
这般想着,一阵突兀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莲玉荇瞬间警觉起来,伸手拉着贺砚随的手蹲下,借着夜色掩藏在杂乱草丛之中。
一队人驾着马奔腾而过,带起呛人烟尘,为首之人一身突厥服饰,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催促着什么。
贺砚随和莲玉荇四目相对,默不作声。
方才她还和贺砚随谈论这这伙流寇,此刻便出现在了这里,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过了许久,流寇的身影随风远去,莲玉荇扒开草堆站了起来,下一瞬,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