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镜无瑕(89)
门生十分聪慧,发觉贺砚随腰侧挂着的私印,登时福至心灵。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卯着劲儿走上前,说:“我朝重礼法,历代皇帝持诏书和传国玉玺即位,若有玉玺,王爷何必以武力逼迫我等。”
贺凭舟如此行事,想来玉玺不在手上,他大费周章和朝臣周旋,是为了给温国公拖延时间寻找玉玺。
……诏书应该有两份,一份在贺凭舟手上,另一份诏书应该和玉玺放在一处,会在哪儿?
贺砚随若有所思,一个猜测从心头涌出,侧身仰头看向了那块正大光明牌匾。
在那儿!
贺砚随脚下一蹬,借力飞身而起,贺凭舟注意着贺砚随的动作,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急忙运劲去抢。
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处去,只是贺砚随比贺凭舟快了一步,长臂一伸,捞出一个明黄布包。
他弯腰躲过贺凭舟的进攻,打开布包,其中放置的东西果然是诏书和玉玺。
见到这一幕,贺凭舟眼睛瞬间红了。
贺砚随知晓他为了玉玺已然不择手段,往人群中一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诏书抛到门生手中,带着玉玺掠出大殿。
贺凭舟紧追着贺砚随,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淡然,眉弓压紧,他迫切地想得到贺砚随手中的玉玺。
有了玉玺,他就能名正言顺登上皇位,成为大晋朝的皇帝。
二人身影难舍难分,一路缠斗,不知不觉进了一处宫殿。
雕花屏风被拦腰折断,汝窑瓷器碎片散落一地,横看竖看都是狼藉一片。
因手中有玉玺,贺砚随难免放不开手脚,很快被贺凭舟的刁钻动作掣肘,腰腹处横贯着一道淋漓的伤口,稍一动作便涌出更多血。
新伤迭旧伤,看上去十分可怖。
他伸手按住伤口,疼痛刺激,让脸色更加苍白,眼前的景象也模糊起来。
喘息声听上去粗重不已,贺凭舟看出他是强弩之末,收了凌厉招式。
他还得感谢贺砚随帮他找到了玉玺,不然怕是翻遍整个皇宫都找不到玉玺所在。
作为报答,贺凭舟决定给贺砚随一个痛快,好歹叔侄一场。
贺凭舟重新运劲,金丝绣纹的下摆随着动作不断晃动,语气轻又缓,给贺砚随下了判令。
“侄儿,你父皇一个人在九泉之下难免孤独,皇叔这就送你下去陪他。”
大掌凝聚千钧力往下压,忽然顿住,贺凭舟眼神一滞,低头看。
原本被关押的女子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一双手磨得血肉模糊,不知死活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贺凭舟懒得浪费时间,衣袖一挥,眠霜便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失去了意识。
不过蝼蚁,也敢拦他的路。
贺凭舟收回嘲讽的视线,重新看向贺砚随,眼睛微眯,还未有所动作,便感觉到一阵地动。
……像是军队行军。
贺凭舟悚然一惊,姓温的被人拿下了,须臾分神,原本已经强弩之末的贺砚随突然爆起,一掌落在胸口,惊涛骇浪传入经脉。
随后,一支羽箭当空而来,锋芒毕露不可挡,直直贯入贺凭舟的体内。
两股力量交织,将贺凭舟狠狠掼了出去,“噗”地呕出一大口血。
漆黑如墨的眼睛骨碌碌转动,如钉子一般钉住门口方才收了弓的莲玉荇身上,阴沉沉地。
他抬手在口中吹响特殊哨音,一阵风伴着一场烟尘席卷而来,不过眨眼之间,人影就这么消失在众人面前。
有人急匆匆冲出人群。
贺沅安赶到大殿,胸口起伏,视线在贺砚随和远处的眠霜逡巡,眼眸内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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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钩。
几匹骏马飞驰而过,踏过林间小道,翻山越岭,趟水渡河,一刻不敢停留。
不知过了多久,马似乎跑累了,甩了甩蹄子慢了下来,任马上的人如何扯动缰绳都没反应。
“主子,前面是一间破庙,追兵一时之间还不能追上来,可在此处稍作歇息再赶路。”
侍卫下了马,牵住马绳,跪地朝说道。
马背上的人并未答复,翻身下马,把身后女子搀扶下马,动作分外轻柔,如珠似宝,“阿敏,受累了。”
被唤做阿敏的女子掀开帷帽,正是贵妃温敏。
一张秀丽面庞白得不像话,日夜策马奔逃,寻常女子都受不住,更别说常年锦衣玉食、不沾半点阳春水的贵妃。
她斜倚在贺凭舟身上,语气虚弱无力:“贺郎,不打紧。”
几人进了破庙,生起火后,温敏才觉得通体寒意被驱散了些许,发僵的手指在慢慢回暖。
贺凭舟握着手给她取暖,滚烫的体温隔着皮肤传到身体里,暖意上头,一下便模糊了意识。
“阿敏,我让侍卫给你煮了热茶,你趁热喝了便歇息,不必强撑。”
贺凭舟将热茶递给温敏,而后屈手环抱住她的肩膀,眼里似乎泛着蜜。
温敏听见他说:“若是这次能够挺过去,你我皆还有命活,我会待你如结发妻子一般,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平日里贺凭舟即便柔情似水,也没有说过这等话。温敏眼神错愕,似乎十分诧异,但心里却止不住地欢欣。
贺凭舟这样说,是真心待她如妻子了。
她眉眼弯了弯,眉梢眼角处疲态一扫而空,全是喜色。
喝了热茶,二人温存片刻,温敏便觉得困意铺天盖地而来,待侍卫整理好了下榻之处,贺凭舟抱着人进了内间。
掖好被子,贺凭舟垂眸盯着温敏,一寸寸描摹着她的脸。
虽上了年岁,透过蛛丝马迹可以窥见年轻时的惊艳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