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之前，伊莎贝尔就感到了强烈的不适，她总觉得彼得老头有一股阴暗感包围其间。

她小时候见过一次彼得老头。那时候便强烈地不喜欢他，甚至感到害怕。

所以这次行程如此令她不适：一是不想让梅尔伤心，二是，她发自真心的对彼得老头感到恐惧。

航程从一开始就让人揪心，海面波涛起伏，天空阴云无光，晦暗的海面让整个行程的人都感到压抑。

到了彼得老头家，伊莎贝尔便强行放下恐惧，克服着强烈不适，吸引彼得老头注意，刻意同他聊天，好让梅尔自由行动。

她和王子都不太信彼得老头家有人鱼。

本以为这次旅程就是如此了。

直到——她和王子一起在客厅等待不知何时归来的老头去拿糖浆时，忽然听到了老头高声亢奋的嘶喊。

两人立刻冲向声源处——

找到歪扭的过道和阴暗的走廊、直冲向黑暗的地下室……

直到看到了人鱼。

世界上，陆地存在的“最后一条人鱼”。

干瘪又充满疮口的身躯、上刑的器具、痉挛抖动的鱼尾……

和美好童话里展现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那景象像噩梦一般冲击着二人的大脑。

伊莎贝尔跌倒在地，被眼前景象吓得失声痛哭。

恐惧、痛苦、悲恸……都深深传进了她的心底。

王子受到的震撼和恐惧一点也不亚于伊莎贝尔。

因为厌恶这种恶行，所以他从未参与过这类“谣传”的贵族秘事。

他知道有买卖珍稀物种的“高级市场”（【贵族秘市】）——但也没去过，只是年少时发表过取消这个市场的言论，私下告诫过常去的主办者。

因此他被一些贵族记了仇，被国王严厉警告过——一些王室贵族们甚至到现在还不时对他发出阴阳怪气的嘲讽。

他厌恶这些现象，所以长大后便远离了。

但是现在，他忽然后悔了。

他悔痛自己不应该如此剥离自己、远离这些事情。

他远离这些事情——他自然无恙。

但是世界上的其祂生物会遭受真实的惨剧。

他只是——移开了眼睛。

“等到继位掌握更多权力后，再慢慢发行新政策”——这种志愿也不再是美好的愿景，而是在那一瞬间变成刺向自己的一把利刃。

瞧瞧你做的好事。你身为王子，你能做什么？

他在心里骂自己。

与二人各自不同的崩溃完全截然不同的是，梅尔表现得异常镇定。

她甚至在静默盯着彼得老头发完疯后，淡定地写下一行字：

【我要这条人鱼】。

她扬起灿烂的笑脸。

那笑容在二人眼里，却只叫二人有无尽的惊恐，和悲痛。

二人不知晓梅尔的真实目的，只知道她要这么做，那么必然有她的道理——他俩照做，将可怜又触目惊心的人鱼搬上了船。

那一夜波涛巨涌，黑暗的海面动荡不安。

第二天一早，彼得老头和人鱼消失了。

二人这才知道梅尔的意图。

他俩再次惊叹于梅尔的做事独断和利落。

王子配合演了出戏，顺从船长的猜测，演了一出“鱼、人皆丢”的戏。

这件事并没有到处声张，而是默默掩盖在了众贵族秘史中。

经此一事，王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如果梅尔最终还想杀他，那么他情愿。

他愿意承担这份罪责。

伊莎贝尔劝慰王子：“不要消极待命，我们都是王室的人，我们可以一起改变这种残酷血腥的命运。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大家都能继续好好生活的可能。”

王子看着她，看着这个他从小一直深爱的人，漆黑的眼睛里化开了温柔，化出了水汽。

“嗯。”他看着她，点点头。

也是在那天，两人第一次彼此勇敢的确定了心意。

9

王子做好了为梅尔去死的准备。

但他不知道的是，伊莎贝尔也做了同样的抉择。

在这好些天的相处之中，伊莎贝尔早已和梅尔建立起了绮丽的友情——她不知道梅尔是怎么想她的，可她对梅尔却早已感情深厚。

她甚至认为，梅尔在那些一起讨论书籍、一起欢笑的日子里，有时看她的眼神也是认真的。带着感情的。

她从未感受到这么绚烂美好的友情，她心中一直想说的话，对这个世界的格局、对权威书籍的看法和反驳……都同梅尔一起讨论，梅尔会认真聆听，有时会认同她的一些“离经叛道”的想法，有时甚至会发出比她还要离奇反叛的言论。

两人一起在四下无人的卧室里笑哈哈。

梅尔还很幽默。她经常能说出一些或冰冷、或带着暗讽的黑色幽默。

伊莎贝尔时常在想，如果梅尔能说话、如果梅尔能一直留在陆地……真的成为她的好朋友的话，那该多好。

她自小同情心、正义感爆棚，在见识到了彼得老头的恶行后，则更是悲痛万分。

所以她想，如果梅尔要杀死一个王室代表罪人的话。

那么她可以——为她牺牲。

只希望，这仇恨能够化解一些。

这个抉择，她是暗自下决定的，没跟王子说。

10

二人商量，如果梅尔愿意放下仇恨，真的被他们感化，一起美好生活——那么等两人继位，就会实施“各种群友好政策”。

二人希冀，她们仨可以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但若是梅尔不愿放弃，还是要取王子性命。

“我愿意。”王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