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发旺皱着眉，手中的笔杆子不耐烦地敲打着登记册，催促道：“怕我们坑你就给粮，哪来的许多话。”

“行，那就给粮。”姜书予忍着不快，带他们去粮房，指着早就准备好的粮道：“就这些，你们查吧，签了字出了门有什么问题我可不认。”

周里正扫了一眼屋内的环境，除了早就单独辟出来要缴的粮，余下也就只有墙角还有一小堆，看来也并没有想象中富裕。

何家那边猜的应该当没错，姜书予不过就是一小卒，不足为奇，山上那个已经跟益州许家合作的才是大头。

他看过了，便也心里有数了，退出去对着周发旺道：“你来看。”

“嗯。”周发旺探头数了一遍，冷冷道：“每石需多加一斗。”

姜书予忍耐半晌的怒气提到胸口，正要发作，周发旺不冷不热地看着她吐出四个字：“淋尖踢斛。”

“什么？”她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手腕被温热大掌拉住，阿狗的声音也在身后响起。

“给他。”

少年身形高出众人许多，面色沉静，只身上隐隐散发着冷岑岑的气息。

姜书予呼出一口气，又重新装了一袋粮，阿狗接过来与那些税粮放在了一起，“可以了吗？”

周发旺没说话，把袋口一一解开，伸手下去抓出一把粮，仔细看了又看，确定没有碎石和发霉，才点头指挥来人把粮带出去。

“明日县里头来人，你是出人还是出银，早些准备好。”周里正对着阿狗说完扬长而去。

周发旺留下来在册子上写上姓名粮数，直到粮食搬完，姜书予签了字，留了条，才领着乌泱泱一群人按着顺序去下一家。

大早上就被人坑了三十几石粮食，姜书予生了一肚子气，关门时没忍住用力极大，院门咣咣响。

大步走到檐下的竹椅上，拿起蒲扇对着脸用力扇风，仿佛能扇下她心中燃起的熊熊火焰，“说吧，什么是淋尖踢斛。”

“阿鱼消消气。”阿狗转身去厨房拎了茶壶过来，解释道：“他们上交赋粮时会把粮倒进斛内，除了把斛子倒满外，上面还要有一个尖，这时小吏会踢上一脚，要求斛子不倒才行。”

“但是若用力过大，就会抖落到地上许多粮…这样势必会让斛斗不满…”

姜书予丝毫没解气，眼里火星子忽闪忽闪，“那就重新装回去便是了！”

“不行，散出来的粮食是不允许收回的，必须要重新补齐。”阿狗双手各一个杯子，来回重复倒水的动作，手动晾凉刚烧开的水。

“多要的那一斗，便是这个损耗。”

听他说完，姜书予摇扇子的动作逐渐变小变缓，表情却更加愤怒，“这不是坑百姓粮食吗？”

“是，等到收粮结束，洒出来的那些粮就会被小吏贪下。”阿狗叹气，指尖被烫得微微泛红。

“但也是众所周知的不成文规矩。”

“什么烂规矩！”姜书予站起身，气得来回踱步，一颗想要做大侠的心跃跃欲试，“咱俩去劫富济贫吧，晚上把粮仓偷了发给大家，让这些贪官污吏办事不力被砍脑袋最好！”

阿狗看她昂头问自己意见的模样，手太痒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却被她摇头晃脑地甩掉：“干什么干什么，没大没小。”

阿狗笑着放下手，说道：“恐怕不行，这些人是没有任何底线和人性的，他们贪钱更惜命，一旦粮食没了，他们只会利用手中权势变本加厉的加注在百姓身上，若是知道那些粮食又被还了回去，只怕会不择手段的报复。”

姜书予琢磨了会他的话，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就这么放过这些人我更难受，神不知鬼不觉打他们一顿可以吧。”

这话是认真的，她的异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说完她重新坐了回去，表情都轻松不少，翘着二郎腿对阿狗说道：“过两日我送你回书院啊。”

阿狗一听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嘴角的弧度向下压了压，拿起已经晾得差不多的水递过去，“可以，但是你要带我一起。”

“不不不，这种纯出气的活，你跟着我不方便。而且我思来想起，这事要想彻底根除，还得靠你，等到明年你有了户籍，让金老爷想想办法把你身份洗一洗，到时候考进王都，身处要职，手里有了权利才能为百姓谋福祉。”

她说得眉眼飞舞，仿佛这些画面就在眼前，轻而易举便能达成，

“你说对不对？”

阿狗顿了片刻，低声道：“对。”

两人正说着话，桑晴，叶丽娜带着冯婶子进了院子。

“路上遇到了，便一起过来了，我瞧着里正他们整挨家挨户的收赋粮，可来过咱们这？”

“来过了，都办完了。”

桑晴放下药箱若有所思，手指缠着帕子来回转，终于还是开了口，“你们先聊，我去外面看看收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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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脑子，忘了看他们去没去周大哥那了，桑晴…你正好没事就去看呗~若有什么要帮忙的让周大哥直接说。”姜书予冲她挤眉弄眼。

桑晴脸颊一红，嗔了她一眼，快步走出门。

冯婶子来借钱自觉低人一等，其中缩着肩膀，姜书予拉着她说了几句话，阿狗从房中出来，手中拿着写好的借条。

“这是20两，您收好。”姜书予把银子递过去，怕她不识字指着借条上的字说道又说了一通。

冯婶子听着听着发觉不对，“这…怎么没写利钱多少？”

“不用利，我也不是专门借钱营生的，只是这事还望您不要对外说，不然都来借钱我可吃不消。”姜书予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