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美人泪(重生)(117)
官道上,两人一前一后策马狂奔,马蹄子溅起泥坑雨水,又踩至旱路,一路尘土飞扬。
段灼在后道:“主公,孙彧已退守泗水东,强敌不在短战,且又逢雨霖,树木横倒,不好进军。三军军心动摇,亦有退兵移营之请。”
李覃握着缰绳,俯身飞马,闻言,侧眸思索一瞬,目视前方淡声而令。
“敌众粮自少,山石滚落,雨封粮道,正是缺乏补给,而我军粮供及时,只兵力较寡,若退,便是给敌军喘息时机,到时再作攻拔无非使前功尽弃。命卫亿等固营伺守,雨止合围。犯令者斩!”
不消两个时辰,已近城中。
不远处炊烟缓缓而升起,段灼想了一想,道:“我回荆时,才在官道上偶遇主公夜行,想为要紧,既已一道回城,不知主公是要继续去办急事,还是家去?”
李覃思忖片刻,随口吩咐道:“你随孤去吧。”
段灼不明所以,前面李覃也没有多说的意思,他虽不知自己跟去为何,也只得一甩缰绳,随之加快,好不落下。
守城的将士远远看见,且闻声若奔雷,待两人靠近,方看清是谁,正要击鼓迎接,却被前面那匹烈马上英姿尊贵的男人抬手拦下,便止。
入城后,段灼面上风霜未消,仍有苍桑。
看罢久违的街景民乐,他心内正是欣慰,又行了一阵,忽见前面领路的那位在一处宅邸停下。段灼勒了马,“吁”声也跟着落地,骏马嘶吼罢,自鼻向外突突调息。
段灼疑惑间,早有这处清净宅院的小厮跑来,将两匹马好牵走马棚看料。
他脚下只管随李覃进去,侧头惑道:“主公,这里是——”
段灼话未落,迎面便有一位年轻女郎携两个服侍的婆子走来,笑盈盈上前拦了他们,尚未近时,只听她喊道:“君侯。”
一时走近,又语笑翩然地问了段灼好。
段灼看清此女容颜,剎那间沉了脸,看罢此女,又瞪向李覃,因转身之猛,玄甲铿锵响动,踏靴便往宅门飞走。
李覃刚皱起眉,负手看去,那边段灼已是气得火冒三丈。
“悬军周旋日久,今日既已回来,我还是先去问候女君的好!”
此女,竟是郑明月。
见此情形,他又想至李覃昼夜归来,第一件事却是来见此女,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她忽来荆州魏兴,宅院,使唤的下人,这些林林总总是哪个安置的,自不必细说!
这也容不得他有意见,但一想到晞婵姑娘,他心里的恼火便遏制不住。
那厢李覃冷命道:“回来。”
段灼脚已经跨上台阶,奈何随侯命,如军令,军令不可违,否则就是谋反僭越。
他沉默半晌,只好冷面返回,站至一旁不语。
李覃瞪他两眼,也不管,旋身径自往堂中去坐,语气平淡地留了句话。
“进来吧。”
郑明月笑应下,并不急着跟进,而是侧身等着段灼。
段灼无可选择,略一点头,没有好脸色地阔步入内。
美人泪
郑明月命人奉了茶,自在首座下面的段灼对面坐了。
她将目光移向披风还未取下的李覃,温声道:“君侯一路可还顺利?”
李覃未答,只蹙眉问了句:“定要是雪山莲子?”
郑明月笑了笑,点头道:“非此不可。难为君侯为我一言亲自四处寻找,只这雪山莲子本就不易求得,又传它长在山地,野草掩护,便是寻不来,也是人之常情。但对君侯来说,无非是多费些时日罢了,这倒不难。”
那边段灼听了,暗自沉思。
雪山莲子他倒是听过,不过是一美容养颜的宝贝儿。
有何用?
段灼觑视向对面温婉貌美的女郎,默然不语。
却在这时,李覃忽然淡声唤来一个老嬷嬷,从怀中取出一玄底青绣的小袋子,命她交与郑明月。
那边打开一看,四颗洁白莹润的莲子躺在那里头,只此四颗,便已芳香四溢。
李覃道:“不在山地,倒是在悬崖上。”
段灼悄然冷笑,瞅了眼,果见端坐上位气势威严的那人披风下摆上灰扑扑的,一时既庆幸他好端端回来,又没好气他不知好歹。
郑明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弯了弯唇道:“君侯既然拿到了,怎又问我?是怕被我骗了去,还是寻我开心?”
说完,她亦瞧见李覃披风上的痕迹,忙收了那袋子,敛起蛾眉,一面吩咐仆妇打水,一面急色上前作势要帮神色冷淡的男人解了披风下来。
“都是因我而起,我应该跟君侯一同去的。”
李覃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皱,抬手拦道:“不必。”
也在这时,外面一个小厮跑来前堂,郑明月回身归座,那小厮便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郑明月听罢,叮嘱小厮后,对他们二人笑道:“不巧,今日这位客人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迎的,她姑娘家的遭遇劫匪,我见到便救了,这会子那小姑娘来谢,我倒不好意思推拒她的。”
李覃倒没觉什么,也不犹豫,站起身道:“若得用,叫人传个信,孤好来拿。若不得用,你只管告诉,也好命人再去寻找。”
段灼也起了身,握剑随后。
此刻院内。
晞婵一路跟着小厮到了厅外,方到门槛处,抬眸往内一看,唇边的笑意却顿时僵住,渐渐收去。
她视线落在正要走的李覃二人身上。
不大也不小的堂厅就这么奇怪地安静下来。
又过了半晌,晞婵移开目光,笑容稍有勉强地仍旧提着篮子走进,自顾自忽略掉那两人,仅对郑明月看视,略显年幼的脸庞美得无可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