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美人泪(重生)(137)
说完没多久,婉娘忽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这是何话?老妪自然也是不会放弃女君的。”
“惊惊说错了,”晞婵歪了歪头,眨眼认真挽回,复又瞥见那针线,便顺手拿走,只搁在案上烛台下,坐去继续写字,“这荷包我待会儿绣吧,正觉闷着无聊。”
她笔尖一顿,垂眸安慰道:“至于冬衣,婉娘你也不必多虑,便是走不得,这也无论如何短缺不了的。”
婉娘眼中闪过痛色,许久望着烛光下的小姑娘没出声,晞婵猛滞,有所发觉,转脸看去。
婉娘却低了头,小声无奈道:“老妪本不想让您知道的,咱们不管有无家底,也从不操心这些的,为今老妪急此,倒似缺米少线的人家,难道老妪是平白无故吗?不知道的说老妪小器,也说您刻待下人,然放眼这繁荣之家,却并非人人都无难处。若无难处顾虑,老妪何必抱病自找多事?还要托劳女君。”
晞婵皱眉,凝声问了句:“到底怎么回事儿?”
“前日已放过一次官中冬衣了,各院皆有,老妪见东堂这边不得,拉人一问才知,府上常例临近冬至便备好棉缎篷裘好发放各处,为免忙乱,一日必完。”
婉娘张了张口,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问了怎么说?”晞婵看出异样,便问。
“......”
“婉娘,连你也隐瞒我吗?”
婉娘无措,忙扎挣着开口:“并非!只是......老妪去问时,君侯亦在,那郑娘子不过三两句搪塞,君侯便不悦,命老妪自回,无事别来红香院,只说一句......”
晞婵向后靠在靠枕上,扭头看向窗外,只见寒风苏苏,枝叶狂乱,俨然山雨欲来。
“只说:‘不是有旧衣吗?’”
“......”
......
冬至那日,清寒十里。
李覃骑马在前,领兵三百余人,皆为精兵强将,临行前特命其不可踩踏百姓一米一稻,毁坏林木,若有犯者,当即斩杀。
其旁随着段灼、贾昀等人,又有姚崇等诸将作陪,一行人威风凛凛,浩荡入林。
这片林子至大至深,树冠遮天蔽日,山珍野味各类皆有,一眼望去,幽深似阴曹地府,恐怖异常,但凡胆子小些的,进深一点,不定转眼就吓死过去。
尤为骇人的,是野物哀嚎,空林回响,便不是狼,合奏起来却似狼群虎豹,甚至堪比望不见底的深湖,直令人心惊胆颤。
这样的环境,最是考验狩猎者的胆量与合作能力。除非万不得已,必要三五成群,万不敢独行。
林路不好走,车马并不通行。
晞婵携着婉娘,听见身旁段灼压声儿呼唤他率领的这支猎队慢行警惕,即将入深处。
他命完,回头笑道:“女君放心且好,有我段灼在,凭它什么狼虎蟒蛇,都不必怕。”
这支猎队二十来人,人数算是第二少的,最少的是李覃一队,仅有十人,其余部将麾下起码三十人结伴。
她看向已行进林中的那支飞马兵队,英武威风,转眼已披风啸啸地劲装入内。
李覃行在首,率先奔入高耸幽林。
红鬃宝马上挂着弓箭,食囊,水壶,亦有一把长剑在侧。
他勒马转道时,细长眼尾的锐气尽显,可谓意气风发,威高势严。与其同时,身前那位被他紧紧护在怀中的女郎也赫然现身。
英雄玉女,好不般配。
前后晞婵不过看了片刻,队伍里大多步兵,因她并未骑行,段灼也下马随行,牵着走而已。她眸色微闪,笑道:“今日可要好好见识一下段将军的雄风了。”
段灼大笑,拍着胸脯道:“女君等着吧!保管什么好的野味儿都能猎刮出来,我走惯山路,最知什么可贵什么竟不如放走的好,就连君侯,都不一定比我知道的多。”
晞婵笑了笑,没说话。
她今日为着方便,换了身鹅黄色但并不显眼的裙裾,越发显得身娇肉嫩。婉娘见林深吓人,怜爱更甚,嘱咐道:“女君小心些走,这儿的树木都是上百年的,枝长叶大,低垂遮眼,不防什么时候碰着枝子就伤了。”
晞婵正欲说无事,毕竟她们已被段灼和众将士护在内围,却不想忽有一只凶鸟展翅高鸣,凄厉异常,从众人头顶飞过。
那边段灼心惊,微觉怪异,刚拔出弓箭欲射杀,那形容诡诞的怪鸟竟又盘旋飞回,仍旧凄厉哀鸣,自上丢开嘴,一根长满尖刺的藤调便掉了下来。
众人一看,恰是那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郎上方。
段灼凝眸,瞬间改换方向,将箭飞出,射那诡藤撞在树干上。
箭方入树,前面稍远处,忽有随这箭气砰声而响的高声欢呼。晞婵正白着脸低头看裙边的利刺,茫然不知这刺何至于掉下十来支,甚至能刺进裙摆内,脚腕处微扎。
段灼欲去帮忙割断衣角料,一名将士穿过人群,欢喜来报,说是随侯射出第一箭,是只体型灵活的梅花鹿。
那边婉娘已蹲下身将尖刺拔除干净,段灼应了声后,顾不得那些,忙跑去一看,裙摆层层迭迭,若有不可见的扎在其中,于深林之中必是危险。
不防一个刺痛,就丧失绝佳的逃命机会。
段灼是有经验的,思罢,因隔断一层并不伤体统,便命旁人只管行进,不可后视,让婉娘帮忙托着那层,自用剑将其割掉。
裙裾衣料撕拉的声音犹如兽爪扑揪,因怕无意伤着,段灼用剑极为小心,割下的一块料子边沿抽丝,倒像撕烂的。
晞婵谢过,一行人复又追上前面队伍,继续向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