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美人泪(重生)(199)
李覃暗暗询问自己。
晞婵崩溃了,可她不能表现出来,愣在那半晌,头脑翁鸣作响:“夫君?”
听见软声,李覃心如刀割,默默流下一滴泪,嗓音却仍旧坚若寒铁:“孤自有处,和离书待会儿便写好送去你那,从此山高路远,就当从未相识。”
晞婵气极,眼眶忍泪:“李覃,你混蛋!”
“你不要我们了。”她捂住哭花了的脸。
若是往常,她怎么也要鼓励安慰好他,只如今她清楚地感受到,李覃真的要放弃两人感情,正因她理解他所想。外面虎视眈眈,表面平静,实则危机四伏,根本由不得他选择,亦由不得她劝李覃回心转意。
故越是在乎,他便越是坚决。
李覃艰难移开视线,声音哑了:“惊惊,不要让孤担心。”
这不是太平世道,他坐拥七分天下,辉煌与危险并存,一旦山倒,必有浪潮,虎狼啃食,不在话下。
且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她最好的选择,要么是跟他撇清关系,穆氏父子保护,要么就是改嫁一个足以为她震慑住群狼觊觎的厉害人。手无寸铁,却容颜倾城,自古英雄爱美人,若攻下,谁不觊觎?
既然他不能再护,那便以最后的力量,为她铺出一条生路。
姚崇那边他自会叮嘱安排,再有段灼贾公等人多加照看,李家同样,烨容与晞婵最是亲近,待长大成人,也会护着他嫂嫂。
李覃正在沉思,那边晞婵却早跑了出去,找姚崇来解劝,这种事,他们应是更能切身体会,必能设身处地谈及过往并肩作战,野心壮志,处处为李覃如今状况着想,比她温言软语好用。
后来,姚崇等人接连来了三日。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李覃释怀时,他却突然消失了。
只给姚崇留了几句话。
姚崇急得想团团转,又强着沉稳,做个大哥模样,安抚好弟妹晞婵,拆开那信一看。
“大哥,帮我照看好惊惊。话不必多言,大哥不难想通。这段时日,烦劳大哥定要替弟守住荆州,顾念荆州百姓。若有各方并起来攻,豫州必受牵连,然穆氏父子显然尚不足以抵挡,为今之计,还要大哥分神协助吾妻。弟在此谢过。”
“另外,弟想了一宿,晞婵,无论如何,孤也不会放弃她们母子二人。大哥不必担忧,相信以你我多年情谊,必能明白弟出走之深意。瘸也罢,废也罢,只有还有一口气在,弟便不会舍下父母妻子,兀自颓废,故大哥只需配合即可。”
姚崇目光一亮,悄眼看视众人,忙自往一旁踱去,仔细看信,眉宇间尽是澎湃欣赏。
他果真,没错认李覃!
这些他都能明白,自是会在李覃走时照管周全好一切。然虽知李覃出走一为掩人耳目,二因胸中有定,心下有法儿,却不晓得具体是怎么个计议……
姚崇接着往下看去。
“……”
看罢,他嗖嗖几下折了信,忽觉脸疼。
倒不是他疼。姚崇瑟瑟发抖地转过虎躯,对上晞婵通红的双眼,小姑娘期待看着他,楚楚可怜,恰似海棠花醉,摇摇欲坠。
恍然若神仙妃子,娇泣应怜。
姚崇脸更疼了。
他僵硬笑了笑,悄摸把信背去身后藏了。
仿佛已经提前预想到,李覃一张俊脸,会被晞婵这个小姑娘扇成什么猪头脸。
那大概,会很壮观,吧。
美人泪
晞婵见姚崇如此,正欲上前问询,穆尧已坐不住,破着脾气急问:“到底如何,姚将军快说就是,吞吞吐吐的,男子汉大丈夫,谁挺不住?”
段灼与穆廷年更是来回走,不期然撞在一块儿。
目今情况,必藏复杂。
听此,姚崇摇头苦笑,揶揄道:“若穆将军是在下弟妹,怕是要哭晕过去。”他目光转向晞婵,望见女郎瞬间惨白的脸色,于心不忍,却也只能继续下去,“好在晞婵妹妹年纪虽小,心性实稳,今有孕在身,自当珍重,也不枉你们二人痴情一场。”
“李覃他……不会回来了。”
穆廷年眼睛一瞪,头发炸了:“怎么个不回来法?是生是死,姚将军说个清楚!”
姚崇被逼得向后直退,心里着实惭愧,面上也只得故作悲伤,且这悲伤也不假,李覃情况确实不容乐观,相当于跌落泥潭,低谷无回音。
他踉跄伸手止住,解释道:“活着活着!只是他意已决,去凉州隐居,连我也不知他在哪,这一应大小事务,都事无巨细地嘱托了,想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给弟妹的。”姚崇取出夹在信里的一纸和离书,递给晞婵。
那信上解释的是,不管有计无计,他要走是事实,腿废了也是事实,必须留给晞婵一个妥善退路,让她自做选择。最好是劝一劝她。
想到这里,姚崇心一横,即便再为李覃悲痛遗憾,也不得不为晞婵往后余生考虑,说是:“我看是和离书,既然他已绝情至此,决心不再回头,晞婵妹妹还是早日自择良枝的好,何必为一个……”
他咬了咬牙,狠心形容:“一个薄情自负的男人苦苦留恋。”
穆廷年和穆尧脸色都难看极了,却忍着没好发作。雪映也在,只是虑及自己终究还算外人,故先前一直沉默相看,并不发声,这会儿见此情形,便适时出声,以一种维护的姿态,走去揽住了晞婵。
“这李覃,未免欺人太甚!”只有她可以不顾情面脸子,敢怒视姚崇,毕竟再亲也还未过门,没甚姻亲体面可讲,“穆伯父作为岳丈不好说的,我倒要说了,今日和离,若是他二人商定,也算个尊重有情,随侯倒好,直接一纸丢下,不管她人死活。婚姻岂是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