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浮抬眼看他的侧脸：“……”

“我只知，王爷您也有幸福的权利。”

·

是夜，大婚前夕。

袁府内外一派红喜之色，从桂梢到飞檐翘脚，红绸锦缎一步一结，高高挂悬在半空。一排排横列的火烛昼夜不停地燃烧着，纸窗上偌大的“囍”字透出明晰的光亮来，金辉四溢。

一切的婚饰、一切的礼仪都已就绪。

“滚！──”

袁俞月猛地挥手打落桌上摆好的果盘喜酒，原堆迭好的花生桂圆小山霎时坍塌，啪嗒啪嗒地砸落在地，泻出一片小瀑布来。

“小姐、小姐啊！──”水慧心疼地跟在她身后，欲要去拦却又被她打开。

“滚！──”

她撕心裂肺地喊着，转而瞪着猩红的眼将目光投向窗前，抓狂地撕下糊好的剪纸。

“我早说过！我的寝屋不需要布置！不需要！──”

“小姐，这是礼部的规定，奴婢也没法子吶！”水慧焦急道。

“滚！──没用的东西！”

袁俞月满手抓着一条一条被撕下来的红剪纸，死死地攥紧拳头。

“呕──”

她忽地捂住嘴，一只手撑在台案上弯了身子，猛然一阵干呕从胃里翻出。

“呕。”排山倒海的反胃感一波一波紧逼，她一时招架不住，双腿颤抖着软坐在地。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水慧赶忙跑来询看她的状况，唯恐她哀伤过度这才应了激。

袁俞月呕吐出几口苦水，待稍稍停止，她便难受地“呸”了一声，满眼已挤出泪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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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慧赶忙拿出丝帕替她来擦嘴，“那该死的袁冬月，竟害您至此，她不得好死！她！──”

水慧还欲骂，袁俞月又猛地呕吐起来。

“快！快去寻郎中！”袁俞月抓上水慧的手，颤抖地催促着，“快去！”

“是、是！小姐。”水慧赶忙起身，“您在这等奴婢，奴婢立马给您找来郎中！”说罢，她便着急忙慌地推门出去。

袁俞月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她抓狂着，手指发了狠，竟捏得自己的脸生疼。

外头所有人，所有人都围在袁冬月的寝屋中，无人在意她，无人关心她……

她愈想脸竟愈发地发红发热，她的眸子死死地瞪着，怒意几近将她整个人吞没。

……

郎中在水慧的指引下在夜色中穿行，手中提着的药箱哐当哐当地响着。

二人急匆匆地朝袁俞月的寝屋赶来。

大门一推开，二人猛一惊，见袁俞月已然虚脱地瘫倒在地，脸上泛起层死灰色。

郎中忙将药箱放置一旁的台案之上，挽了袖子向前一步蹲在袁俞月身旁。

水慧亦被吓得一激灵，连哭带嚎地扶起袁俞月躺进自己臂弯中。

“李郎中，快救救我家小姐啊，她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家老爷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哎呀，”郎中只觉得脑袋被吵得一团乱麻，“水慧姑娘，你别急，你待老夫仔细瞧瞧。”

水慧闻言这才闭了嘴去。

袁俞月半睁着眸子，微微张着嘴，浑是一副将死之像，她的脑中一片混沌，已然分不清昼夜。

郎中紧皱着眉替袁俞月把脉。

水慧焦急地盯着他的动作：“李郎中，你倒是快说我家小姐怎么样了啊！”

郎中眸子一扭，犹疑地抬起眼来瞥眼水慧，最终将目光落向袁俞月。

再沉默片刻，他再确定后。

他开口道：“大小姐，您恐是有喜了。”

袁俞月闻言猛地瞪开双眼，水慧难以置信地撇头看向她，一时哑言。

过了片刻，她回过神来。

“你，此话可当真？”袁俞月手摸索着地面，将身子撑坐起来。

“老夫从医多年，这确确实实是喜脉。”郎中恳切道。

袁俞月的呼吸忽地加重，浑身再又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两行热泪刷地落下。

对啊，她这些日子常常要呕吐，又总觉食欲不振，原来竟是害喜了么……

“我、我竟怀了殿下的孩子了么……”

……

到了夜半，袁冬月的妆容发饰这才算收拾好。等明儿天一亮，她便要乘着喜轿离开袁府。

“小姐您瞧瞧。”

闻蝶替她簪上最后一支凤钗，轻声道。

袁冬月轻轻抬起眸子来，透过面前那面金背菱花镜，瞧得自己模样，知礼部确是下了狠功夫。她的发丝被匀整利落地盘着，带着那凤冠凤簪、金簪步摇，个个精美工致，极显华贵又不冗杂，她又移下目光，见自己一身霞帔，金丝以织，凤纹欲/火，烈烈似阳，尽显皇家的尊贵风范。

她的模样自是丹唇皓齿，绝艳无比。

袁冬月却缓缓垂下眼眸。

此时约已寅时三刻，夜已过大半，偶尔要闻得几声鸡鸣，天边要渐渐爬出一点蓝。

“闻蝶，你替我盖上红盖头，便去稍稍歇着吧。明日仪式冗杂，可还有的忙。”她道。

“小姐你呢？你不休息吗？”闻蝶关心道。

袁冬月笑道：“我心里头紧张，便不睡了。也怕压坏这身行装。”

“哎哟，”闻蝶笑着搭上她的肩膀，正欲劝，忽也觉得乃是人之常情。

“小姐，明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哦。”她莫名感慨一声，挑了眉，“好吧，那奴婢先去歇息一会儿，也忙活了大半夜啦。”随后便替袁冬月盖上了红盖头。

“有事随时唤我啊小姐。”闻蝶一面说着一面离开。

袁冬月微微点着头，动作不太大，耳边听着她的声响愈来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