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你很不好追的样子【边伯贤】(91)
她声音温和缓慢地问这些女权社团的新生们。
“其实你们厌女吧?”
咔。
简欢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些面具崩塌后惨烈的情绪,那些试图掩饰的声音,就像烂尾楼的施工队一样有着心知肚明的无力感。她真的很高兴了,无论什么社团都一样,她知道,女权社团里头也会有蛀虫。
——女权是兴起的大热话题,我参加的话,可以为将来的简历增色不少。
——早看有些女的不爽了,打一个女权的旗号,看她们还敢不敢反驳。
简欢知道,简欢知道很多人都这样。但把那些“大家都这样”戳破,流出一些血淋淋的真相,实在是太畅快了。
她露出了真心的笑意。很少有人见她这么笑,然而每次都在一些不合时宜的场景下。没人该笑的时候,简欢就会笑了。
铛响,她又听见了,被咒骂却不会停止的生锈的声音。
——
除去开头的小插曲,活动进行很顺利。
简欢没再看见那几个学弟学妹的脸,元气学妹跟她解释这些人都是在简欢把女权社活动带火以后才跟风加入的,她们几个老社员觉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又人员紧缺,才没做筛选。
“是我们的错。”元气学妹真诚地说。
无所谓。简欢牵动脸部肌肉给出一个原谅的标准笑容。她玩得很高兴。
因此边伯贤捧着巨大的玫瑰花束通过稍显灯光不足的通道,打开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冷漠又良善的笑容。在满室明亮的灯光中,女生扬起笑容,沟壑里的阴影藏着些许压抑而扭动的尽兴。
她玩得很开心,边伯贤了然。
“咳。”
元气学妹比简欢更快看到了镜子内映出的挺拔身影,她轻微地瞪圆了眼睛,像个一按就会散出彩带的礼花炮,脸上根本藏不住任何惊喜。
简欢随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鲜红的,黑色的。
大片极致浓郁的颜色冲击在一起,然而她一眼看见那张掩在花束后那张脸。
他可能是太好看了些,白得发透,又眉眼舒展,因此才不输于开到盛处的玫瑰。又可能是他的眼神——简欢从没有看过这双眼睛弯弯绕绕,他从来走最直接、热烈的道路,即使在黑暗中,那双眼睛依然直直望向自己,似乎不会迷路。
即使还有数米的距离,简欢却感到那双纤长削瘦的手已然捧上了她的双颊,温热的指腹从她的唇角摩挲到眉间。他一定会仔细抚摸她的伤疤。
攫取。
他的眼神一向给她这样的不适感,让她有被床底怪物窥伺的恐惧,然而她爬进了床底,被黑暗的世界吞没。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和人间相比。
她忽而想告诉他,今天她也感觉到了让人畏惧的快感。是不是因为她也异变了?凝视深渊太久,也不自觉堕入了深渊?
边伯贤穿了休闲黑色卫衣,看起来从容又松弛。他修长的指尖动了动,按压了自己柔软的嘴唇,对一旁还直愣愣看着他的学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些“麻烦你了”的抱歉意味。
“卧槽,学长真的好帅啊……”元气学妹感慨着,很有眼色地悄然后退,顺带把几个看热闹的无关人员也推了出去。
门合上了。
简欢听到接近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八步就能走到她身前,用阴影将她笼罩。
她以前很难想象,人生中会有人向自己走来,笔直地、毫无犹豫地、如刀刃般地以她为目标前进。被选择的感觉很好,无论他人怎么说,她都不会否认这种被偏爱、认可的快感。
脚步声平稳又轻快。
八。
黑色的装饰卡纸包围着九十九朵娇嫩欲滴的红色玫瑰,就像黑色的铁桶盛满了红色颜料,浓郁的红色甚至要溢出来了。被花瓣蹭到了耳朵,简欢下意识侧过头,放下了手里用作烟雾弹的演讲稿。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但也算一种仪式感,”微磁性的悦耳声音响起,带着一些自嘲,“明晖可是让我当众献花,不过——”
他亲昵地凑近了,灼热的呼吸拂过简欢的眉眼:“我怕你受不了。”
只有一个学长
遥远的。
简欢曾经这样看待边伯贤的一切,然后那些遥远的梦落近了,戳穿雾气的是真实,是疼痛,是伤疤,如今还有玫瑰。
由店家精心修剪过的、没有刺的玫瑰。
简欢不喜欢吗?她也不清楚。
沉甸甸的玫瑰捧在手里却有一种异样的轻盈——好像是她的心情很轻快。
她也这样捧过一束花——替高中班花暂时看管。那束向日葵是其他男生送给艺术节上大放异彩的班花的礼物,而班花收到太多花束,女生们积极地帮她分担。
走过学校走廊时,艳羡的目光因艳丽的花束而停留在自己身上,但那都是借来的、虚假的,简欢无法骄傲地挺起胸膛享受那些目光。可那时她也想,除去这种借来的时刻,她还有什么机迎接别人羡慕的眼光?所以她也虚荣地扬起下巴,默认了这束花是送给自己的猜测。
回忆起来只有自己清楚,她走到宿舍门口,把花递还给班花,她身上短暂而耀眼的光彩也随之被剥离了。
班花接回花,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羞愧不已。
假的终究是假的。
她低头,鼻尖埋进了柔软的花朵。现在这束花属于自己。非常大一捧,比青春里自己当背景板时捧过的任何一束花都要盛大。
红色的。她想。是边伯贤的颜色。
“我不知道了。”简欢轻声地说。她不知道自己捧花的样子怔忪又茫然,像被一堆从天而降的饲料砸晕了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