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显接过,仔细的翻看起来,翻完,略带几分惊愕的看向萧琞,“宗主,淮南劫走朝廷下发赈灾银两的是谢家?!邱成这个淮南驻军统领是谢蕴的人?!他居然官做贼寇劫走银两?!还想杀了李成凤!?”
“邱成是孤儿,本是上京丰裕城人,是被谢蕴收养,后来送到了北地参军,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淮南驻军统领的位置,邱成是个认死理的人,他受谢蕴大恩,自然是要为谢蕴抛头颅洒热血。劫走银两,官做匪,也不算什么。李成凤命大,被赤焰卫救下,眼下在救灾的队伍里,与魏老夫人一起救灾,只是隐瞒了身份,但魏老夫人是个精明人,多少应该是看出来的。”
萧琞淡淡说完,看向神色凝重的范显,“范老可是发现问题了?”
范显看向萧琞,声音有些沙哑,“如今的这个局势,宗主是想让淮南安定?还是……”
——乱?
萧琞微微嗤笑一声,“今日大人收到淮南那边林家管事送来的奏报,很是生气。说是有人搅乱局势,我说,可能是我。但大人却是说了一句话。”
范显心头一动,“敢问宗主,大人说了什么?”
“他说我不屑做这种事。”萧琞语调缓慢而低沉的说着,神色间透着意味不明,“他知我。”
范显心头震动,不屑?
范显下意识的抬眼看向萧琞,见萧琞神色平淡,占据了大部分瞳孔的墨黑色的眼眸泛着血腥的红,一半脸狰狞恐怖如恶鬼,一半脸俊美若谪仙,可,可是,哪怕与十年前截然不同了,但那份神韵,那份凌厉气势,冷漠傲然,却和十年前……一样的。
——哪怕是十年来的天翻地覆,血海深仇!
可,有些东西,早已刻在骨髓里了。
范显微微闭了闭眼,他差点又错了!
“宗主,是属下错了。”范显哑声说着。
萧琞却是不在意的微微摆手,“范老不必在意。说这些,是要告知范老,若是得空,还是要跟大人多说说这方面的事。”
见范显似乎有些疑惑,萧琞便顿了一下,慢慢补充解释,“大人对我并不忌惮什么,我说的话,大人总是会耍赖,倒不如范老了,大人对范老你们还是敬重多些。所以这方面……还是要请范老你们多多说与大人知晓。”
范显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一声,恭敬拱手应下,“是,宗主请放心。”
萧琞又指着桌上范显放回去的淮南救灾的册子,说道,“淮南必须定下来,淮河不可在上京任何一家手中。郑秋远如今在幽山了,让他把岳阳书院里还算清白的学子名单给你,凡是与谢家有瓜葛的都不算清白!”
“是!”范显恭敬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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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淮南州。
雨还在下着。淮南州乌镇上,茶馆门口,林金财蹲在台阶上,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
“大金子!”后头传来脆脆好听的女子声音,“你别叹气了,你再叹气,老祖宗说要打你了!”
林金财忙起身,转头苦笑应着,“是是是……”
“六儿,别这么说。”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柔和,是坐在茶馆桌旁的老妇人,手里转动着佛珠,“林管事也是辛苦了。”
“小的不辛苦,小的就是发愁啊。”林金财苦着脸,“老祖宗,你看接下来的章程该怎么办?”
——救灾进入了死胡同。
他们要赈济灾民,却不想乌镇里的人个个都闭紧家门。谁都不肯出来!唉。这肯定是州令那边提前过来恐吓威胁了!
“等等吧,等等看你们家公子有什么办法没有。”老妇人说着,慢慢的转着珠串。
“恐怕也很难了,若是州府一心一意的要拦着我们的话。”身形瘦削文弱的男子低声开口。
“李大人,事在人为。不到最后一刻,我与六儿都不会放弃。“老妇人慢慢说着,语气却是很坚定。
男子听了,深深躬身拱手。
就在这时,忽然女子声音欢喜的叫了起来,“是信鸟,是昭昭的信鸟!”
林金财忙伸手接住,拆下信鸟脚上的竹筒,抽出里头的卷纸,翻开一看:不可违背浙州商会救济的规矩!
林金财呆了呆,有些茫然,他没有违背啊。
老妇人却是细细的问了又问浙州商会救济的规矩,待听到商会救济的规矩之一是:只管救人,其它不管!
老妇人却是若有所悟,随即笑了起来,对林金财赞赏说道,“你家公子果然聪慧过人!”
林金财还是有些茫然困惑,他拱手请示,“老祖宗,还请指教一二。”
旁侧的男子也拱手请示,“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林家公子的话,就是提醒我们,我们是来救人的,官府做什么都好,与我们无关,这是其一,也是浙州商会救济的规矩,其二,浙州商会救济的规矩还有一条是,只救需要救的人,若人不呼救,或者不求救,那就不必理会。”
林金财恍然了,男子也似乎有所了无。
老妇人站起身,似乎精神振奋了起来,对身侧的娇美女子说道,“六儿,你安排下去,今日我们沿街宣告,若有需粮食被褥者,在门上挂一红袋子,我们明日统一赈济,过了明日,我们就离开,前往下一个城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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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琞站在幽山半腰,背负双手看着不远处藏于荆棘密林中的广场,那里,孔单和林元财正在训练看守。
“……主子,刚刚淮南传来的急报就是这样。浙州商会救济的规矩的确如此,且这些规矩都在大人的画中事里公开过的。如今乌镇的救济已经结束,一共救济了一百十五户,占了乌镇住户的三分之二。现在魏老夫人带着人已经朝双溪镇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