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烟火(39)

陆鸣下意识应了一声。

“两个多月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

叶屿半夜起来吐了两三次才把一整个胃吐空，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只是泛着绿油油的酸水。

同住的男生一边顺着他的背，一边担忧地问：“组长，要不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叶屿摆摆手，其实他吐完就觉得好多了，脑子也清醒了一点，只是这会人没什么力气。坐在洗手间里闻着自己呕吐物的味道，他突然心中升起无限的凄凉与苦楚来。

他都快忘了，自己小的时候写下的梦想，是要成为一名像爱因斯坦一样伟大的科学家，他最喜欢的就是物理。

他的同桌还十分不解，问怎么会有人喜欢物理，这跟说自己喜欢做题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喜欢这种看起来复杂毫无章法的问题深究下去其实十分纯粹而又美丽……

而现如今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上一次拿笔写字是什么时候，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当初是为什么要换个行业，他竟然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他的脑子像是被这些酒精给一口一口吞噬殆尽，只剩下一点点残余堪堪维持着思考。

他想起了沉卜送他的那幅画。

……他早就不是那个领奖台上夺目的少年了。

他被扶着躺回到床上，崩线的思维带着麻木的灵魂不断下坠。就这样吧，反正她爱的也不是这样的他，不论他怎么做，对她怎么好，他都已经配不上她的喜欢了……

天开始亮了。

同住的男生洗漱完后看到叶屿半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吓了一跳。他还以为他是睡着的。

“要不请个假吧组长，反正我们这个项目也快到收尾阶段了。”

他的声音打断了叶屿的思绪，他静默了两秒，“不请了，等这个项目结束我休年假。”

那个男生愣住了，自他进公司来，还从来没见过叶屿请年假，或者说他们这个行业，除了出差做项目以外，其他时间不是非得去公司打卡上班，居家办公也可以休息。不过都是青春饭，大部分人都是干完一个项目接着去争下一个项目，毕竟项目奖金才是他们收入的大头。

那个男生想说什么，但是看叶屿这个脸色又吞了回去，随即又突然想起来：“哦！昨天妙妙说你有个电话，她担心是急事就接了，但是对方没说话又挂了，让跟你说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叶屿就一把捞过了床头的手机，打开了通话记录，果然是沉卜。

她怎么会这么晚了给自己打电话？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叶屿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他想都没想就拨了过去，等待接通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沉卜的手机常年九点前免打扰。

但没想到那边很快就接起。

“喂？”

叶屿听到她的声音，心才稍稍落回去了一些。

“怎么接了？还没到你上班时间呢？”他问。

沉卜笑了声，“你打电话我接了你还不高兴？”

叶屿听到她的笑声，之前那些负面的情绪全都奇迹般地一扫而空，她就像是他的止痛药一样，一粒下去，所有痛苦全都消失。

叶屿还没来得及回，就又听见她问：“倒是你，声音怎么了？”

叶屿捂着手机用力清了清嗓：“我没事，就是昨天喝酒喝多了，我同事送我回来说看到你打电话——原妙妙，她接了但是说又被挂断了，你昨天这么晚是有什么事情吗？不好意思，我昨天没能接到……”

“没事。”

叶屿还想继续解释，又听见沉卜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听见她说：

“可能就是突然想你了。”

血液上涌，他好像酒还没醒。

叶屿几乎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沉卜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这么久没见你，有点想你。你呢？想我了吗？”

叶屿捧着手机捣头如蒜，后又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忙应道：“想！我准备等我这边结束就去找你！”

“没事。你们最近应该也挺忙的，注意身体。”

“……沉卜，我们出去旅游吧！”

“嗯。”她应道。

她明白叶屿的意思，也许是时候出去走走了。人不能一辈子都困在一个地方，一辈子都把自己困在过去和回忆里，即使那些回忆再美好，再难忘，再不舍，人只要活着，终究是要往前看的。

“请年假吧，我们去个远一点的地方……”

“好。”

“你想去哪里，大西北？海边？”

“再说吧。见面聊。”

……

生活总是有诸多不如意的地方，我们总是被教育着要做生活的主人，要坚韧不屈，不能低头，不能流泪，要咬着牙吞着血继续前行。

沉卜现在觉得那样太累，人生病了就要去医院，情绪生病了也是一样，身与灵，缺其一都无法继续行走。

人生的旅途还很长，过去的她一步都不肯停，她蒙蔽着自己的眼睛，掩埋自己的灵魂，孤单一点又如何，孤身一人又怎样，但不曾想这样的自欺欺人终究有被反噬的时候。

也许，每个人都有需要完成的课题，有些没有被解决的困难，会再度以新的方式来到你面前，有些地方得回去，有些心事得放下，有些话得说出口。

沉卜给自己定了张机票。

那座时隔八年都没有再踏足的城市。

外滩

“我下周末不在，如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沉卜收起手机对陆鸣说。

陆鸣看着她：“……你男朋友要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