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梦见修真界的早死白月光(160)
应知离无奈:“我并非以人形背你。”
祈清和一时没反应过来。
应知离叹气,低头阖眸,只见他周身云雾流转,纯粹洁净的白光几乎遮天,须臾,云雾散去,一只雪豹从中缓缓踏出。
一只很大很漂亮的……雪色的豹子。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应知离原型。
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真正原本的模样。
很高大,他额间生着美丽的蓝白纹路,祈清和要垫脚抬手才能摸到他毛茸茸的脑袋和耳朵,矫健劲瘦身形流畅,白色毛发随着呼号风雪轻盈晃动,黑蓝相间的祥云流纹在身上交错分布。
皑皑而立,惊艳夺目。
他站在狂风肆虐的天地间,像雪里的神灵,不受半分影响。
神灵一步一步踏雪向她走来,一双眼睛柔蓝如星。
他在她面前虔诚地低头俯首。
祈清和愣了一瞬,旋即没有犹豫地轻跃而上,径直跨坐于雪豹的背上。
应知离在确认她安稳妥当后,旋即踏雪而出,疾速而行。
雪豹有着堪称震撼可怖的平衡性,他轻而易举地在陡崖绝壁跳跃飞渡,带她穿过山脉与峡谷。
他生来就适应这种地方。
他生来就归属于天地自然。
祈清和放低身子贴伏在他背上,搂着他的颈部,惊骇地感知着身下他每一次轻盈优雅的起伏攀行。
她会御剑,也能腾云,可从未有过一次今日这般宛若在汹涛拍浪里沉浮的体会。
明明身下就是让人眩晕目昏万丈天堑,可他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祈清和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该享受的时候不要自找苦吃。
这一走,就行进了半月有余。
在山间休憩时,祈清和会将整个身子都依偎在他怀里,毛茸茸的雪豹毛裹挟着她,他的体温恰好,驱散寒冷,带来最适宜的温暖。
暖和惬意的,像躺在最柔软的云里。
风雪越来越大,辽阔茫然的雪原苍茫寒凉到极点。
更为可怕的是,日复一日,气温仍在骤降,丝毫没有回暖的迹象。
于是应知离干脆一直维持着这个形态,停歇时,会为她含来干净清冽的雪水,寻来干净的木柴生火。
在她挨着自己时,会用尾巴温柔缠住她。
祈清和非常认真地开始思考养猫需要干些什么。
雪豹无法发出其他巨型猫亚科动物中骇人的啸声,于是在祈清和笨手笨脚地替他打理身上的毛发时,总能听到他喉咙里滚过的呜嗷。
他看似庞大威风,在人类的视角里是会撕咬性命的妖兽。
所以人类理所当然排斥他、驱逐他。
祈清和却很喜欢这样生来就归于自由的他,有着天地万物中最本质的灵性与纯粹。
思绪走了神,她手上梳毛的动作就慢了几分。
于是应知离凑上来,用尾巴去挽她的腰,祈清和没站稳,被这尾巴一带,整个人都跌进了他身体里。
他缱绻地去轻轻啃她的颈部,肩膀,不疼,只是痒,后来又蹭又吮,迟迟不放她离开,像是非要夺回她的注意力似的。
看起来,似乎很介意到底是什么让她分了心神。
祈清和被他折腾得不轻,但又逃不掉,只能搂住他顺毛安抚。
好黏人啊!
她真心实意如此感慨。
她与他行走在山间雪原里,天地仍是大雪纷飞。
祈清和算着时令日期,觉得隐隐不对。
在鸿京时已是年末至冷的冬日,他们又在路上度过了近月余,最严寒的时候早已过去,节气不该如此。
为什么不回暖?春天呢?
雪还在下,簌簌纷纷。
祈清和坐在他身上,她如今已经极为适应雪豹奔跑时的起起伏伏,因而行进快了不少,终于在几日后,破开风雪,抵至山海荒泽之中的石者山附近。
在这里,终于得见人烟。
一座立在冰天雪原里的银白城镇。
东陵城。
祈清和从他身上下来,朝他颔首,于是云雾缭绕,仿若神灵的雪豹在天地间重新幻化成天人谪仙模样。
应知离叹气:“感觉你真的更喜欢化作原型的我一点。”
“两个模样都是你,不要计较。”祈清和这些时日深谙顺毛哄的技巧,“都很好。”
进城的关口没怎么为难他们,核验过文牒顺利放行,守城人一边批文书还一边纳罕。
这冰天雪地,这两人怎么来到此地的?
城中滚着雪雾,东陵城乍一看颇有一副繁华昌盛之相,实际人迹罕至,几乎没有活物,住在城中的居民修士凡人皆有,凡人大多是饥民,饿殍流浪,随处都可见到冻死骸骨。
祈清和怔忪茫然地看着眼前半是人间,半是地狱般的景象。
饥荒。
她此生最怕饥荒,饥荒是一种她完全无能为力的灾殃。
所有的医术剑法都没有用,没有敌人,无可奈何。
只剩人类生存的本能与灾厄抗衡。
见有生人进城,尚能动弹的饥民连滚带爬聚过来,渴求希冀的目光直愣愣盯着她。
“您是来给我们带物资的修士吗?”
祈清和被这话吓一跳,她不知所措,本能地从芥子囊中取出剩余的全部干粮,刚拿出来,尽数被哄抢一空。
抢到食物饥民乱成一团,没食物者与有食物者争抢起来,礼义廉耻尽数抛之脑后,只剩下野兽厮杀生存的本能。
祈清和心里一疼:“怎么回事?”
应知离阖眸叹息:“没有春天。”
祈清和哑然,心里迟缓地疼起来。
她看得出来,东陵城的死寂都是森然寒冬所致,没有节气流转,自然不会有庄稼作物生长,外面凛冽的暴风雪又封住了这些人离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