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梦见修真界的早死白月光(190)
祈清和额间滚烫,心里在疼,指尖血迹早已凝固,可她恍若未觉,手上动作越来越快。
她只有一个念头。
快一点,再快一点,我一定来得及。
出了长街,驶出一路起伏错落的屋宇,咯噔一声,囚车在祭台前停伫了。
祈清和被人押下囚车,沿着台阶走上祭台最高处,祭台中央架设了火场,泼了油生了火,烧得正旺。
“妖女,今日你便以自身性命,来以这平风雪之怒。”
最后一根梦线用尽,祈清和终于停下了手中缝织的动作,抬起眸子。
司礼春官洋洋洒洒宣判完她的罪行,准备来推她,她掌心一翻化出木剑作势反抗,但顾及着手中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的绸布,只是且战且退。
苏宴站在司礼春官中,波澜不惊地看着司礼官们将祈清和试图往火场里逼。
“你们不要伤害她——”
一声清亮婉转的嗓音于空响起,司礼官们的动作纷纷顿住,举目望去,只见一只湛蓝燕鸟扑扇着翅膀急匆匆穿雪而来。
它飞至祈清和面前,焦急如焚。
“月月,再试一次祈春吧!”它说罢,又看向司礼官们,生气道,“再给一次机会!她就是你们信仰的上仙!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司礼春官们面面相觑,似有犹豫。
祈清和一愣:“我……”
天女燕前所未有地认真道:“未必非要在建木树下的,我相信你。”
祈清和看着天女燕希冀的模样,叹息了一声。
她闭目而立,将绸布与建木花枝搭在左手臂弯里,右手掐诀结印,五行法阵于足下亮起,古老的吟唱悠扬回荡。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她。
她再一次虔诚地希望春天能莅临人间。
春神句芒,云胡不归?
耳畔风声鹤唳,须臾,祈清和睁开眼睛,茫茫雪光刺得她心里更疼。
风雪仍旧没停,春天还是没来。
“妖女!骗子!假扮东君欺瞒世人还与凶兽为伍!”
“烧死她!烧死她!”
一石激千浪,祭台下的百姓,祭台上的春官,纷纷面露恨意,他们步步上前相逼,似乎当即想将她推入火场以泄心头之恨。
天女燕护在祈清和身前,面露惊慌。
祈清和目光一凛,再次化花为剑,正欲与人再战。
遽然,大地剧烈颤动起来。
远处有喧哗恐慌声由远及近浪一般打过来。
“救命啊——”
“那,那只凶兽发狠发疯出逃了!正向这里冲来!谁也拦不住!”
嘶吼之音越来越近,原本肃穆有序的祭台上,所有人控制不住地颤栗。
祈清和怔愣住了。
她看见风雪里,巨大的影子缓缓浮现,它每走一步,地面就跟着震动一瞬,每靠近一步,人们尖叫声就愈发猛烈。
祭台下的混乱中已经有人受伤,漫天妖气逃无可逃,像是带着冲天的怒气碾雪而来。
屋宇掀飞,春幡凌乱。
祈清和回过神,她收起木剑,抱着绚烂若霞的绸布跌跌撞撞往前跑,拨开乱作一团的司礼官,直至跑到祭台最前方的边缘高处,用尽全力高喊了一声——
“师兄——!”
风裹挟着她的声音,漾开了。
句芒鸟似乎愣了一瞬,而后,它钩爪踏地,穿过十里风雪,须臾片刻后就抵至祭台前,与站在最高处的祈清和平视着。
祈清和看着它,温和一笑。
万籁俱寂,祭台上的,祭台下的,满城人群皆惊恐万分,一声不出。
连呼吸都战战兢兢。
句芒鸟看了一眼祭台上的火场,愤怒地展开双翼一挥,终于,燃着滚滚烈火的火场坍塌了,倒下来,烧成一片,又很快被风雪熄灭。
它垂下头,声声哀鸣如诉。
祈清和指尖轻挨着句芒鸟,呢喃道。
“师兄,快回来吧。”
她说罢,将怀中护着的绸布于空一掷。
同时,她抬手掐诀,控制着绸布于风雪中全部摊开,犹如一双羽翼般振颤而飞,打了个旋儿,轻轻柔柔地朝着句芒鸟身上落去。
所有人都看傻了。
司礼春官、差役修士、围观百姓全部愣住,目瞪口呆,就连一直作壁上观的苏宴也僵住了。
他们终于看出祈清和这么多天一直缝织的,小心护着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件流光溢彩,绣着春日百景的披风羽衣。
不,不是羽衣。
因为上面没有任何羽翎,用来替代的,是数千万精致的条状绸带,一条一条紧凑密集,五彩层渐,模仿着鸟羽重迭的模样。
熠熠生辉,绚烂辉煌。
羽衣温柔拥抱住伤痕累累的句芒鸟,宛若春风拂面。
句芒鸟闭上双目。
它周身开始有法术萦绕,蓬勃灵气浩如烟海,尽数拂去丑陋伤疤,美丽绸缎落于它身上,宛若植被生根,融进了原本生着羽毛的位置,成了新的鸟羽。
句芒在一点点恢复生机。
所有人再次倒吸凉气,彻底忘了呼吸,震惊淹没一切情绪。
而躲在人群中的苏宴也终于认出来,用来替代句芒羽的绸带是什么了,他不可置信望向祈清和。
那是春幡。
每年春天,四海各地随处可见,遍布大街小巷的春幡。
苍灵上仙以上千春幡,代替了句芒羽。
祈清和仰着头,看着象征着生机的绿色光芒在句芒身上幻化流转,后退几步,缓缓呼出一口气。
是,她昼夜不停,用来织就羽衣的绸带,皆是春幡。
因为她清晰地记得,在梦里,师兄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