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梦见修真界的早死白月光(228)
祈清和哑着声音不停重复道:“不是的,师父,是我错了。”
一边说,一边哭。
兰珩直接懵了,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他干巴巴试图安慰人:“我带你去回我行医的药堂好不好?我请你吃点东西?”
祈清和尽全力保持冷静,她跟着兰珩穿过热闹繁华的长街,来到药堂,兰珩在炉上煨了粥,领她至窗边一方木椅上坐下。
药堂依街而立,一转眸,就能看见窗外湛蓝夜色里,夺目的烟火。
“砰——”
第十束烟花升空。
祈清和垂着目,低声说:“抱歉,你和我师父,很像很像。”
她不敢讲清来龙去脉,她怕讲着讲着,自己又任性地开始哭,也怕兰珩听了,会对她失望。
“你很像我的师父,从秉性到模样,让我又想起他。”
兰珩呼出一口气,似乎是放了心,但看上去,又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失落。
他盛了粥,吹了凉,又端出一碟玉方糕递给她,半跪在她面前,微微仰头看她。
祈清和捧着粥,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是他捡回去的,可一直都不是很听话。”
“我惹他生气,惹他操心,自作主张犯了错,吃尽了苦头,还固执着不肯道歉。”
兰珩安静听着,方才慌乱定下来,此时眉目里只有专注。
祈清和没有察觉,声音越来越低:“可当我终于想起他,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想认错,却什么也来不及了。”
兰珩唇畔微张,似乎想说话。
祈清和敛了目光,其实她很想多看看兰珩,但又怕迎上他的神情,她害怕看到兰珩的失望。
“我肯定,肯定害他很生气了。”
“我甚至害怕,他会不会讨厌我这个不听话的孩子。”
眼泪,到底再忍不住。
破开心上一道道缝隙,渗出,落下,从眼角滑过去,像一场无声无息,迟来许久的夜雨,落进温热的粥里。
“砰——”是第十一束烟火,逆着风,缓缓绽开。
祈清和觉得自己越来越狼狈。
她抬眸,可是,泪水朦胧了眼睛,她伸手去拭,试图地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任性。
“怎么可能啊……”兰珩放轻了声音,笃定而镇静的开口了。“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很像你的师父,那他绝不会怪你,更遑论讨厌。”
他将她手里未动的粥再接过,放在一旁,用手帕轻拭她的泪。
祈清和盈着泪,努力找回声音:“可是,他离开我了,永远离开我了,是我对不起他,更没心没肺的忘了他教我的种种道理。”
兰珩微微抬头,理所当然道:“那他临死前,肯定也舍不得责备你。”
这句话,让祈清和的眼泪,彻底汹涌而出,怎么也压不住。
她忍着心里的疼看向兰珩,哽着声音道:“师父,对不起……”
“是我不好,我认错,我自作主张固执己见,我对不起师门,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啊……”
“你能不能回来啊。”
兰珩神情微动,他正要说话,忽得听见窗外熙攘喧哗声大了几分。
“砰——”
第十二束烟火踩着时间升空绽开,像钟声响彻,盛大浩瀚。
这是梦醒的钟声。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渐渐模糊,由远及近淡开,粒散消逝。
“原来我真的是你师父。”兰珩看着眼前颤抖哭泣的小姑娘,笑得肆意昂扬,“我运气真好。”
祈清和知道那束烟火意味着什么,她开始拼命拭泪,想拼命再多看兰珩一会儿,想多记住片刻他的模样。
“那让我思考一下我临死前,会想什么呢。”兰珩神情很轻松,不见半分对生死的恐慌。
烟火一点一点落下,熄灭,整个世界逐渐重归黑暗。
可兰珩的眼睛,依旧明亮如星。
“我只会怨恨自己不够强大。”
他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祈清和的乌发,是一记无言安慰,嗓音与眉眼,都很温和。
都有释然的笑意。
“怎么能舍得让我捡回来的小姑娘,吃那么多苦啊。”
他这样说。
烟火余烬的光映在他风仪出众的脸上,明灭万千。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祈清和仓皇地看见兰珩一点一点消逝散去,她挣扎着试图上前挽留,可什么也留不住。
她眼睁睁看着兰珩湮没于虚无泡影。
梦境熄灭。
四周繁华热闹无踪无影,道观内檀香霭霭,大梦散去后映入眼帘的,只剩兰珩冰冷的牌位。
她跪坐在蒲垫上,看见应知离在她面前,敛眸无话。
祈清和彻底无法抑制情绪,身上枷锁哐啷哐啷的,一寸接着接着一寸不断裂开,落下,尽数化为乌有。
心里生疼,可再也盖不住随之而来汹涌浩瀚的情绪。
悲伤,后悔,思念。
加诸她身上囚禁着她的数千禁制,再度开始崩溃,像一层又一层融化的坚冰,化成泪,雨一样淌下来。
祈清和完全放弃形象,扑进应知离怀里,痛哭不己,泪转瞬洇湿了他的衣襟。
他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是最无声的安抚。
她出关后第一次这样放肆大声的嚎啕大哭,指尖紧紧攥着他的衣衫,身体颤抖,嘶声力竭,不带任何克制与顾忌。
只有泪如雨下。
她哭了好久好久。
久到,似乎想将这么多年欠的泪,都要在这个晚上一股脑儿还完似的。
本该在几百年前就宣泄而出的情绪,压了几百年,遗忘了几百年,也迟到了几百年。
在这一刻,终于尽数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