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梦见修真界的早死白月光(57)
想到这儿,祈清和不由得失笑。
比起上次的生涩,这次精湛的成果一看就知道,努力了很久,他扎了多久?扎的第几个?又薅了多少自己身上的毛?
趁着祈清和沉默的间隙,应知离得寸进尺,容不得拒绝,就将毛毡系在了她腰间。
“你都收燕鸟的羽毛了,能不能也收下我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
声音滚在嘴边,祈清和想拒绝,却迟迟开不了口。
她明明已经停止了包扎,可应知离却觉得,颈边那份灼热,一直没褪下去。
连带着,心也躁动起来。
在燕泽,应知离第一次见到祈清和打开那盒漂亮尾羽时,头一次萌生了,为什么自己不是一只鸟的荒唐想法。
他如果是只鸟,一定会从身上薅下最美丽的羽毛,天天送给她。
应知离看着自己身上细小密集,完全不能一根根拔下来的纯色毛发,失落叹气。
随之,他想到了人类的毛毡,完美符合他的需求。
于是他用了很久,去学习怎么扎毛毡,人类的工具,对他来说到底太过生疏,一不小心,就会扎破爪子。
也用了很久时间,他才懵懂明白,在见到祈清和拥有燕鸟羽毛时,所产生的酸意与不快是什么。
在人类情绪的划分中,那大抵,被称之为“嫉妒”。
祈清和并不知他所想,只觉得如果不同意,谁知道,他还要固执到什么地步。
于是她妥协了,任由身上被系上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乖巧毛团。
“多谢。”想了想,祈清和目光里掺了笑意,又补了一句,“我很喜欢。”
小舟悠悠荡荡,擦着云下那滔天雷暴的万丈深渊将将划过,星河水波轻轻拍浪,载着二人即将驶离这片区域。
听得“喜欢”二字,应知离眸光亮起来,唇角扬起,喜悦漾开,可又不得不敛住,以防心事被人窥得一干二净。
得意过了头,尾巴从祈清和腰间松开,不自觉地一晃一晃。
祈清和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垂眸,神情晦暗不定。
须臾,她抬手,指尖抵在应知离胸口位置,听着他急促慌乱的心跳,平淡一笑。
而后,不轻不重,轻轻一推。
身前的人不设防,她这一推,用了力,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了好远,原本牵连纠葛的呼吸,也猝不及防,被扯开了。
来不及再看那人反应,祈清和撑着身子,从小舟边缘一翻,就那样毫无留恋地,从舟上,直直坠了下去。
她任由自己向雷鸣电掣地无底漩涡深渊中坠去。
周围云层翻涌,各种梦境声音嘈杂着。
——“何为无情道?是以悲喜无谓,生死无谓。”
祈清和下坠的时候,她遥遥窥见,应知离眼睛里复杂的,明灭不定的伤戚,就像,有好多话要对她说似的。
可无论想说什么,她都并不在意。
——“无牵挂,无羁绊,心怀万物生灵,超脱因果,再不入红尘。”
祈清和想,应知离说的确实没错,这世间,皆因人心贪嗔痴疑慢,掀起苦难劫数。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苦难寻常,就视若无睹。
——“入无情道者,皆三千心锁,加诸己身。”
应知离站在云舟上,静默无声,眼睫微微颤动,方才喜悦热意霎时熄灭,如坠冰窖。
他其实可以强硬地救下她的,只需轻轻一挥手,就能召来一片梦境,在她坠入噩梦前接住她。
可他知道,哪怕救上来,她还会再一次选择跳下去。
心里的泛起的难过悲伤,压不住,翻江倒海地淹没了所有知觉。
作为妖,他一直能看见,能听见,一些人类所无法得见的景象。
譬如他能轻而易举看见心魔,看见他人梦境,甚至聆听他人愿望。
“当啷当啷——”
譬如此时此刻,他听见了,来自祈清和身上,数千道无形无相的,细微的锁链声音。
他听得一清二楚。
“当啷当啷——”
他知道那是什么。
正因为知道,他才会一直想方设法,解开悬在她心上的,沉重冰凉的枷锁。
可无济于事。
从始至终,兵荒马乱的,只有他一人。
水纹一晃,万物皆变。
祈清和坠入无底噩梦深渊,耳畔被隆隆雷声震得嗡鸣。
来不及睁眼,她整个人霎时被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流掀翻出去,在沙砾上滚了好几圈,紧接着,撞到了一块石壁,砰地一声,被粗糙冷硬,撞得背上一疼。
祈清和睁开眼,撑着手坐起来。
“轰隆——”
大雨倾覆,眼前,是漫无边际的汹涌海浪,天色阴暗浑浊,雷电火光滔天,祈清和缓过神志清明,撑着石壁,勉强站起身。
这里是……九重渊?
她检查了一下身上,素衣广袖,除了一块令牌外,一无所有,没有修为法力,连轻功,都无法使用。
几乎同凡人无异。
哦,应知离送她的毛毡,也跟着一道带了进来。
祈清和摘下腰间的那块木质令牌,定睛一看,这正是属于不问都弟子的,人手一块的宗门令牌,只是款式与材质,都更老更旧。
这里是九百年前的九重渊。
祈清和收起令牌,思忖着此前看过的,对这段年岁的记载。
是骊龙暴动,谢家降妖,不问都最凶险的一次宗门历练。
在这场战乱中,不问都弟子,仅一人生还。
身上疼痛久久不散,她走了几步,瞥见不远处,漆黑昏暗的沙砾石地处,好像躺着一个人。
来不及多想,祈清和加快了步伐,走上前去,半蹲下查看那人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