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 他们也不能抱怨, 因为末世就是弱肉强食。

丛林法则之下, 弱者只能被欺压、抛弃，就连团队中最杀伐果断的团长，在战斗中被怪物刺瞎双眼, 失去了激光眼的能力, 当晚就被手下其他的异能者杀死……

被暴力和鲜血滋养起来的团队，崇尚绝对的武力和狼性。

为了纪念老团长、延续他的荣耀, 异能者们欢呼着将他肢/解，做成一锅丰盛的晚餐。

收拾碗筷时，乔心雨看到了碗里残留的指头，顿时脑袋发毛，看着其他几个像她一样沦为女奴的女生, 似乎没发现异样, 狼吞虎咽的吃着异能者们吃剩下的汤水，仿佛那是什么人间美味。

她感到恶心。

从那天起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她怀疑自己, 也怀疑这个异变的世界。

究竟是怪物打破了世界旧有的秩序, 还是不受管控的异能者, 肆意放纵欲/望，无法无天, 将本就脆弱的社会秩序彻底踩进泥里。

团队之中，她从保洁变成娼妓，从娼妓变成女奴，只有短短两个月，道德底线一步步崩坏，今天被吃的是别人，明天锅里煮的可能就是她。

在日复一日的恐惧煎熬下，她身形消瘦，头晕眼花，最后被丢进饵料房。

被丢进饵料房里的人，只能等死，等团队外出狩猎怪物时，会抛开她的肚子，用她的血和内脏做成引诱怪物的饵料。

一同被丢在这里的，还有一个高烧昏厥的青年，她知道他叫江彦，彼此在做苦工的时候还会说几句悄悄话，慰藉彼此饱受苦难的心。

他是她在团队里唯一的朋友。

现在他们只能一起等死。

乔心雨想想都觉得不甘心，握着青年热烫的手，一夜未眠。

墙外的风暴将沙石卷到天上，重重落下，重物不断刮蹭在墙外，声响不停，等到后半夜，外面的声音却渐渐小下来。

透过满是划痕的窗户，她看到风暴变小，灰暗的心燃起了最后的希望。

异能者们为了安全睡在中心下层的地下室里，而她所处的饵料是在一层边缘，根本没有人会往这里来。

她咬破自己的手腕，贪婪的吮吸着稀薄的血液，顿时生出无边的勇气，打开了窗户。

猛烈的狂风刮进来，直接把窗户从外头掀掉，她被风包裹着，扶着墙都无法站稳。

外面有数不尽的危险，但她想要死得自由，再不要承受别人的恶意——她把昏迷不醒的江彦捆在自己后背，带他一起爬出窗外。

两人像行动缓慢的蜗牛，在落满碎石尘土的地上爬行，渴了就喝一口手腕上流出的血，饿了就抓一把土放在嘴里干嚼，直到天亮都没有停下。

令人惊喜的是，直到天亮，异能者们都没有追上来。

天上开始下冰雹，她带着江彦躲进路边的店铺，等到冰雹在地上炸开，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去抓一把冰刺含进嘴里，吮吸融化，把口中的冰水哺给江彦。

没几天后，江彦觉醒了异能，他们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逃离了异能者活动的那片区域，在混乱的废墟中艰难求生，虽然吃不饱，但乐得平和自在。

此刻，乔心雨张开眼看见了坐在身边的青年的后背，嘴角露出欣慰的笑。

当时拼了命也要救他一起出来，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厌恶这个残酷的末世，无论是狗还是人，至少手边还有个温热的活物，可以给她一点反应。

没有拥抱和对话，只是触碰也好。

能够得到一丝尊重，她才能确定自己是作为一个人活着。

自己大概是要死了，才会忽然间想那么多，身体也变得轻盈。

她自嘲一声，微弱的声音吸引了青年的注意，回过脸来看她，惊喜的神情中，眼眶蓄满了泪水。

“你醒了。”他按按她纤瘦的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能说话吗？”

乔心雨咽了咽喉咙，自从腹痛病重后，听他的话都是朦朦胧胧的，这回却听得很清晰，视野中青年的面孔是那样惹人怜爱。

她卯足力气，吐一声干哑的“水”。

再次听到她的声音，江彦欣喜万分，他守在她身边一天，窗外的天都黑了，终于等到她苏醒。

“你稍等一下，我去找水。”他鼓足勇气，将电流转换器放在笨重的蓄电池上，走上台阶，敲响了消防门。

江彦的双手交迭在身前，又急迫又不好意思，一遍一遍在脑中想象，要如何请求对方的帮助才不会被冷脸拒绝。

过了一会儿，消防门打开。

没等看见里面的人，江彦就磕磕巴巴的说，“蓄电池已经充满了，我，弄的有点慢，那个，你们是不是得把电池收回去。”

林觅拉开门，抬手把蓄电池和电流转换器都收回去，另一只手从身侧递出来。

一个砂锅那么大的汤碗里，盛了满满一碗小米红枣粥。

表面一层黏糊糊的米油，下面连汤带水，最下层是已经煮到烂糊的红枣和小米。

先前待过的异能者团队里，一个女人用自己的身体也只能换来一碗没有几粒米的稀薄汤水，这样一碗珍贵的小米粥，就连团队的团长也不一定能喝到。

江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可香甜的红枣味直往鼻腔里灌，不断咽下的口水催促他，就算这是碗毒药，他也要喝。

“拿着吧。”林觅把粥送到他手里。

“谢谢，谢谢。”江彦接过来，灰扑扑的手捧在雪白的汤碗外，留下两个灰印子，他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眼泪流了满脸。

看着青年糟糕的状态，林觅面上平和，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