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坚持了，早晚都会输。”

她在潮水中挣扎，听着聒噪的声音一缕缕钻进脑袋里，屏住气息往上游，扑腾的手脚不断碰到碎肉硬骨，怎么都触碰不到水面。

不行，快要窒息了。

她努力捂住口鼻不让黑域物质进入自己的身体，黑暗中，一根尖锐的骨刺从身后刺来，直直的捅穿她的腰腹。

“唔哈！”舒禾吃痛，呼出一口气，再要捂住口鼻已经来不及了。

液体从口鼻进入，那些乱七八糟的低语越来越真实，恍惚间，她好像从黑暗中看到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

那好像是灾变前的世界，不，比那更美好更幸福，每个人都拥有自己最想要的幸福。

有人坐拥百万财产；有人永葆年轻；有人身边亲友环绕；有人抱着吃不完的零食……

而她在一声呼唤中转过脸。

林觅就坐在自己对面。

“小禾，我在海城买了套房，下个月，我们去海城办订婚宴吧。”他和记忆中一样温暖，逆着光，模糊的看不清脸。

这是一家高端的餐厅，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花瓶里是满满一束红玫瑰。

她意识恍惚，红着脸反问：“你都还没跟我求婚，就开始想订婚宴的事了？”

对方惊愕，抬手在她跟前晃晃。

“昨晚又熬夜了？求婚戒指都戴在手上了，怎么能说我没有求婚呢？”

舒禾低下头，右手无名指上果然戴着一个戒指，铂金玫瑰花。

本该是浪漫的场景，她却笑不出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什么时候来的这家餐厅？求婚仪式那么重要，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真是昨天晚上熬夜，头脑才那么沉重，看不清东西还心慌不已。

“小禾！”

林觅的声音响在窗外。

她扭头看过去，外面车水马龙，而林觅就坐在自己对面，嘴角是一抹淡然的笑。

“我好像听到你在叫我。”她有点分不清。

“小禾，别再玩了。我们来商量一下订婚宴的事吧，还有新家要装修，要搬家，这个月会很忙。”他无奈的笑笑。

“小禾，不要听！”

又是他的声音，慌乱，沙哑。

舒禾站起身，想要触碰那层透明的玻璃，另一只手却被突然站起的林觅抓住。

“小禾，你在做什么？你今天怎么一直心不在焉，是不想跟我结婚了吗？”

“不是的。”她摇摇头，没再有勇气去看他模糊的面孔，“林觅，我好像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能跟你坐在这儿聊我们两个人的未来，我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是我的心……为什么那么痛呢……”

这真是个美好的世界，没有逻辑，没有常识，包裹在梦幻的光影中，一颗甜蜜的毒药。

她的林觅被她锁在了卧室里，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他还在等她。

她要回去见真实的他，而不是把自己埋藏进一团虚幻的泡影中。

舒禾毫不犹豫的走向窗边，穿过玻璃，真实的世界展现在她面前——

睁开眼睛，黑色的液体中浮沉着碎肉，左腹疼痛无比，整个左半身因疼痛脱力，刺穿腹部的骨刺不见了，伤口因污染侵蚀而溃烂，腥臭的血液飘散在黑域中。

她明明动弹不得，可后背似乎有什么东西托着她的身体，带着她往前游。

一股推力将她推出水面，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撞到树干后停了下来。

好痛！

她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向出水的地方，潮水的边缘，一条被黑雨淋湿的人鱼睁着蓝色的兽瞳痴痴的望着她的方向。

他半条尾巴淹没在黑潮中，黑色的水中伸出几百几千只手抓在他身上，拉扯着他手腕上断成两截的手铐，攀上他的鱼尾，扣紧他的肩膀，拽着他往水里去。

失语的人鱼张不开口。

凝视着她的眼神从不舍到黯淡，随着前涌的潮水不断没过他的身体，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也消失了。

“别走，别走……”

“林觅，你不要走……”

舒禾侧躺在树下，无力的哼哼，眼泪冲掉眼角的黑雨，身体无助的颤抖。

她哭的很大声，伤口很痛很痛。

*

黑潮退去了。

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大雨变成小雨，黑雨变成普通的雨。

七天后，雨水冲刷掉了地表大部分黑域物质的残留，露出经过黑潮清洗后的世界，干净的可怕。

由于抢救及时，舒禾没有被污染成怪物，溃烂的伤口经过三天的治愈开始好转，体内的污染在净化数次后也回到了正常水平。

她变得安静，不太爱说话。

修养十天后，就积极的投入到工作中，画室搬到酒店二楼住过的标间里，待在人群里，用工作和爱好填满自己的生活，很少再回到那栋别墅。

从黑潮中死里逃生，舒禾达到了十阶临界点，吃下十阶晶石，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突破十阶的异能者。

在拥有双系异能的同时，依然保有空间异能，空间的大小只有原本的一半，也不会随着她的升阶而产生变化。

空间的主人已经消失，把共享给她的那一半，和所有的物资，留给了她。

赠与遗产，他总是那么大方。

*

“我很忙的，有很多事要做，哪有时间伤心啊。”

面对别人好意的关心，舒禾总是微笑着糊弄过去，正常的不像一个失去至亲的人。

哪怕她表面无比正常，身边人也能感觉到，她在极力避免提起与林觅有关的任何事，渐渐的，连他的名字都不在人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