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按着长官的肩膀，让声音显得沉稳：“冷静下来，保持对外警戒。魔女岛的客人先放一边，地底的事交给翠尼尔主教和辰星法师，我们要做的是转移物资和伤员，准备好放弃这片营地。”

“是！”

所有事撞在了一起，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吗。霍兹看了一眼两个友人的背影，还是先赶赴属于他的战场。

*

时间回到天亮之前。

“我可以杀了他的！”

格鲁克扛着早幸往上冲时，早幸一边猛拍他的背，一边抑制干呕，她的胃刚好被格鲁克的肩膀顶着，真的要吐了。

“杀不过来，王妃干了件错事啊，”格鲁克在石门上敲响七下，飞快解释，“或者说被算计了。那个东西是故意被抓的，目的就是进入这片营地融合同胞，他的意志已经传递给其他东西了。”

“你俩还打不过那些怪物吗？”

“我们可以再生，你不能，你被埋在地下怎么办？”

“梅提欧呢？他一个人留在下面没事吗？”

“陛下会想办法的。”

石门以令人焦急的速度缓缓打开，格鲁克先把早幸推了出去，早幸跪在地上，俯身扯住他的胳膊：“你呢？你们到底打了什么算盘？”

格鲁克本想要退回地底，一时进退两难：“陛下还未完全熟悉魔境的做法，需要我的帮助。放心，解决完这一切我会敲响石门七下。”

“你这是插旗！”

格鲁克显然没懂早幸的意思，但一旁手还按在门上的王妃也扯住了格鲁克，声音凄烈：“梅提欧……他不上来吗？”

格鲁克眼神定定地看着她们：“他会上来的。”

说着，他甩开了两人的手，回到黑暗中。

撒谎，会上来的，但上来的是什么？梅提欧说过想要融合那群怪物……但那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早幸猛地转向王妃，抓住她摇晃：“殿下，给我把武器，我要下去！”

王妃的眼眶刚泛起血色，看着早幸，又很快在顿悟中变得苍白：“你也没能杀死那个怪物……梅提欧说他能解决，他要怎么解决？”

同归于尽这个词在脑海中不断盘旋，她眼前浮现出儿子翠绿的眼眸，和他父亲很像。

那不是怪物，是梅提欧，她一直胆战心惊看着长大的幼子。

王妃抹了把眼睛，毅然念咒将石门合上。

“殿下……？”

早幸对她的举动震惊不已，这是放弃了梅提欧吗？

“我应该相信我的儿子，并支持他的决定。”王妃起身，做了个深呼吸后往外跑去，“但我会把主教找来以防万一。这底下都是怪物，莎莉，我知道你的能力，但不要破坏这个封印，不要害死这里的所有人。”

早幸伸向石门的手，僵在了半空。

交接

祂们的确是自己的同胞，这份痛苦正源源不断地传来。

梅提欧用火焰护身，灼烤着扑向他的怪物。他挡在通向地表的石阶之前，堵住了祂们降生人世的产道。

格鲁克去而复返，确认他是一个人下来后，梅提欧把心放下，因神经的疼痛嘶嘶抽气，却有了闲聊的余地：“我以为你不会帮我呢。”

“在目睹帝国的深坑前，我以为还有很多时间。”格鲁克把衣服脱下放到石阶上，四肢逐渐变形，成了适合近战的豹人模样，“但看来是不行啦，再拖下去前任陛下的算计真的要成了……”

“你是真叛变了，”梅提欧笑出声来，“不想回归到统一之中吗？”

“当我获得‘我’时就没可能了，‘我’比什么都重要。”格鲁克又恢复了神神叨叨的说话方式，不管听众的死活，反正这里只剩这位了，“魔境虽然很好，但我也是有私心的，有些东西不想和他人分享，谁都不想给。”

谁管你的心思啊。梅提欧翻了个白眼：“行吧，赶紧唱你的摇篮曲，祂们也该获得安宁了。”

*

王妃和早幸离开石门后先到了希尔伯的帐篷，但睡着的几人她们怎么都叫不醒，无奈之下只能来找唯一醒着的法师寻求帮助——弥留之际的伊莉丝·艾泽。

伊莉丝的皮肤上有了树皮的纹路，她平躺着，一半的精神沉入魔境的汪洋之中。死期将至，她却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她总算能对那些死在她手中的实验品感同身受，也由此获得了临终前的启示。

“微不足道……我的罪行，竟如此渺小……”

灵魂不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现在，伊莉丝能看到一处氤氲着紫色雾气的深坑，里面残破的躯体翻滚变化，只待灵魂填入便能横行于世间。

帝国竟然瞒下了这道伤痕如此之久，她的研究只是提前了未来，递上了行凶的道具。

在梦呓中，伊莉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几次被自己呛着，又很快找回了呼吸。希斯静静地坐在她身旁，被吵醒后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丝黛拉也被她叫了进来，此时正乖巧地坐在地上画画。

伊莉丝半梦半醒中睁开眼，望着地上散落的画纸发呆，

假如将世界说成一幅画，她们的灵魂就是颜料，从大地母神的碎片中提取而来。

混沌夺去了创造的权能，在祂“死”后这个权能也留在了魔境之中。创造即是繁衍，一切的本源都自魔境深层的汪洋中诞生，经过秩序的梳理才得以获得此间的席位。

秩序之中没有无意义的生命，光明神描绘这个故事时是极有耐心的，为每一笔赋予了使命，落下后便无法更改——那便是死亡的确定性。

“但是啊，伊莉丝·艾泽，你把名字给了吾，吾便给予了你新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