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看来我也不用太担心他。”

不太合时宜的，霍兹笑出声来，“那再见了，王子殿下，要幸福啊。”

目送好友跌跌撞撞跨过尸堆，翻身上马，梅提欧站在有灰烬和血腥气息的晚风中落泪。

但正是有他深爱的这些人，他才无法放弃这个世界。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忘了，这正是他之所以为“梅提欧”的根本，他“爱情”的来源。

3

要求婚应该做些什么？

经霍兹提醒，梅提欧才发现自己有点过于疏忽了。

最开始早幸说要留在魔境时，他总想着怎么赶她走，背地里又因恐惧孤独暗自哭泣。

这样消磨情绪的度过大半年后他才接受了现实，自此视她在自己身边为理所当然。

可共享命运这种事，怎么听都像求婚吧？结果他是被早幸抢先求婚还欲拒还迎了这么久吗？

也太丢脸了。梅提欧支着下巴在珠宝店思考，不知道早幸故乡的传统是怎样的，会不会和赫林戈有很大差别……不，怎么想都会很不一样吧。

如果是霍兹的话肯定早就问了，他却总只知道和她插科打诨。梅提欧盯着那颗莎弗莱为主体的蝴蝶胸针，陷入自我厌恶。

“小哥，是挑送给爱人的礼物吗？”宝石工匠叼着烟斗上前搭话，“你的爱人是什么种族的？我对很多地区的习俗都清楚哦？”

那你也不会知道所谓“地球”的习俗。梅提欧捏了捏鼻梁：“……是人族的女孩子，黑发黑眼，你有什么建议吗？”

“想要华丽一些的还是简约的？”工匠在手里转着烟斗，继续询问。

“……”梅提欧对自己感到绝望，他连早幸的喜好都没把握。

但也怪早幸对美丽的宝石毫无兴致，所有首饰基本都是别人送的。

……霍兹送她的胸针好像还在家里。

最终，梅提欧按照自己对她的印象小声回答：“……可爱的。”

“你的恋人多大了？”

“比我大一岁。”

工匠吹了个口哨：“我老婆也比我大，她也是宝石工匠，你要不来里间看看，她的设计好像更合年轻人族的心意。”

*

从珠宝店离开，梅提欧怀里多了一个小木匣，腰间少了一把乌木剑——他身上的钱不够，用那把可以做法杖的剑抵掉了。乌木剑是赫林戈王室的珍藏之一，如果被王妃知道就用来换了一只戒指，大概会气到晕厥。

梅提欧多少能猜到这笔买卖不划算，但他没怎么在意。身为王子殿下独自旅行后他才发现自己被惯坏到了什么程度：不会挣钱、不会算账、不懂节省。

反正这具身体不会死也不会饿，按时吃饭和睡觉只是早幸对他的要求——为了不让他失去“人”的认知。

但为了这个打破约定节衣缩食一阵子不要紧吧？梅提欧拍了拍胸口，木匣好好地躺在那，觉得心满意足。

其他还需要什么呢？梅提欧抛接着空荡荡的钱袋，毫无头绪，甚至送首饰这事也是霍兹给他的灵感。作为结过一次婚——虽然未遂——的人，他一直走在安排好的路上，从未操心过这种事，以前多半是出于礼节回礼或赠礼，最多会给家人朋友准备生日礼物，但什么东西才配得上表达爱意呢？

再往前他都是收礼的那一方，王城的贵族小姐们曾以为他是个再好不过的情人，下了咒的点心和首饰在他屋里堆成了山——谁会想收这种东西啊。

“求婚？需要鲜花和舞蹈吧？”西岛的旅社店主给出建议。

褐肤女子挽着男伴在邻桌喝酒，闻言眼睛亮亮地加入进来：“足够浪漫的一夜。你是多年前来西岛海猎拿到冠军的客人吧？你那时的旅伴还好吗？”

“……”这些人的话真的靠谱吗？梅提欧礼貌地笑着点头，“你是问和我们同行的女孩子吗？她很好，我就是想和她求婚……”

“……拖了六年才求婚？”女子的笑容迅速转化为质疑，“你真的爱她吗？”

“……”他为什么要被陌生人指责？梅提欧收起笑容，起身对棪道谢，“我会先去买束花的，谢谢老板和我聊这些。”

棪安眨巴着眼睛摁住喝高了接近暴走的凯缇：“能帮上你是我的荣幸。小梅尔，恕我直言，更重要的是——对方有接受的意思吗？”

凯缇笑开了花：“对啊。你该不会是追了人家六年准备硬来吧？”

梅提欧此刻能共情克尔泽对西岛人的恐惧了：“……是我先被求婚的，只是当时比较混乱，没能及时接受。”

“你当时吃了毒蘑菇？”

“女性一般不会吃回头草哦？”

梅提欧深吸一口气，把铜币拍下：“……结账。”

“多谢惠顾！”

*

秋狩时他曾送过她一个不会凋谢的花冠。

可那个花冠只是麻烦，而且最终，还是枯萎了。

现在，梅提欧举着一大捧百合花，觉得这也是麻烦。鲜花实在太脆弱了，他还特意返程溜进怀夏买下了这一大捧西岛罕见的花，但沿路的海风和阳光摧折了它，雪白的花瓣蜷缩起来，有了丑陋的黑黄边缘。

要是有魔法就好了，可是能在外面行走的他没法用魔法。梅提欧沮丧地抱着这捧花，动作依旧小心。

回家路上顺手救了两个鲁莽闯入魔境的冒险家，花瓣因此又散落了不少。梅提欧看着秃了一半的百合花，更加沮丧。

小木屋此刻已有先客，梅提欧推开门，看到那个背影后那句“我回来了”瞬间说不出口。

魔境不能提起他的真名，梅提欧把花束往背后藏了藏：“金毛，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