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果然自有安排，在教廷内部的竞争进入白热化时，德萝玟女王召见了克尔泽。

“在赫林戈，王权与神权休戚与共……”苍白的女王走下了王座，缀着珍珠的鞋尖就快碰到克尔泽跪在红毯上的膝盖，“翠尼尔神官，你是我弟弟的好友，我自然也想支持你。去边境吧，解决那里的麻烦，等你回来，那柄权杖便是你的了。”

什么麻烦？脑袋嗡嗡的，克尔泽还是上路了。与他同行的神官则兴奋不已：“有了这份履历，下任大主教一定是你了！女王真是慧眼独具。”

但那麻烦比他想的肮脏得多，万事必有其代价，女王是希望他解决她的亲人们——换了芯子的父亲，成了魔王的弟弟，还有濒临崩溃的母亲。

以艾泽法师为饵，所有麻烦都被聚集到了这里。而这位生命大法师在被软禁期间已与女王达成了协议，会用自己的躯干封印所有怪物，换得孙女的平安。

克尔泽只是被安插来收个尾罢了，作用和同样守在这的希尔伯相差不大。

大概只有那位“魔女”是女王计划中的例外，托她的福，梅提欧还是梅提欧，他自己决定了生命的最后一站。

在心底，他还无法杀死梅提欧大人，最好的选择是放他们离去，等到尘埃落定，再来完成勇者与魔王的宿命。

但魔女出现时宿命就不再是宿命了，他如飞蛾扑火般跟上了她们……

*

“魔女，能让所有法术无效，能让不死者死亡……这都是些已知的事了，没有别的情报吗？！”

“停、停……对付魔女是不可能的了，但这能作为翠尼尔神官通敌的铁证吧？”

“里面还涉及到了艾森将军，那可是女王的宠臣，不好公之于众……”

“……审判会在神殿内部进行，不公开。”

*

那个暗精灵在母亲那里放了一份给他的留言。

“光明之子，你注定不能只爱个体的人，你需要燃烧，燃烧，点燃这个世界。”

“可若不爱个体，又怎知爱的真意？”有个熟悉的声音说着他记忆中不存在的话，“若你的爱不被允许，就由我来爱着你。”

3

魔女、魔女……

他不记得了，记忆里时常出现这样大片大片的空白，明明许多冲动与她关联，但那人是谁、他们曾是怎样的关系……

那个人的样貌被拓印在心底的画中，蒙上了不再掀起的遮灰布。

降神仪式后他和霍兹返回了王城，出发时是六人，一人留在原地，一人走入迷宫，一人再度逃亡，

还有一人……行踪不明。

*

“那个人就是魔女。”

“你怎么和她联络的？私底下见过多少次？”

没有……没有……

“不可能，那她为何能算准女王的每一步计划？”

“‘戒律·真言’”

他真的没有再见过那个人，那个人……应该已经回去了才对。

回去……她是不是曾和他说过什么……

“……不行，我的力量敌不过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那还要进一步摧毁他的神智才行，但也不能真让他死了，至少要挨到审判时。”

“喂点水吧。”

木碗粗暴地磕上他的唇瓣，撬开了他的牙齿，沾了灰的水尝起来也像甘露。待做完这点照料，那两人便离开了，连一盏灯也没留下。这间地牢黑得可怕，只有老鼠和爬虫的悉悉索索维持着热闹，光明神的声音传不到这样幽深的地底，力量也因特制枷锁使不出来。

即使没了无休止的盘问，回忆还在沿着时间线往前滚。克尔泽不确定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反正都一样漆黑。

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契机大概是从那时起……

*

回到王城后女王并未完全兑现承诺，毕竟没了胡萝卜驴大概就不走了，但她又的确需要教廷内部人员的支持，于是，在大主教选举的最后一轮投票中，竟出现了三人平票的结果。女王给出裁定：三人都升为代理主教，各司其职，共同统领赫林戈的光明教会，三年后再进行第二次选举。

“陛下是想要瓦解教会的力量啊……”大主教气息奄奄，仍不断从侍者的讲述中跟进局势，“丽娜修女，据我口述修书一封，予继任者们传阅，万不可让书信落到他人眼中……阅后即焚。”

三位代理主教在缄默之间看完了这封信，按主教嘱咐立即焚烧了它。神官的记忆力都很好，这封短短的书信已完整留存在了他们心中。

主教在昨夜已停止了呼吸，一夜的落雪便是天地对他的哀悼。活着的人们面上悲痛，背地里还要准备迎接与女王的针锋相对。

三人摘下手套，一同按在了主教遗留的法典上：

““我必完成您的嘱托，我必遵循神的指引，我必永远心怀光明，并将这光分与世人。””

露比神官接过了外交的任务，负责与神国及其他国家光明教会的接洽；

加耐特神官承担了主持总教堂大小事宜和沟通王室的工作，从此他便是赫林戈光明教会明面上的话事人；

克尔泽则选择了远离权力中心，开始游走在王城外的每一处修道院，他得到的身份是巡查官。

不知女王意欲何为，但她看光明教会的眼神越来越像看一块肥肉了。事实也是如此，发展至今的教会早如一位身材臃肿的巨人，太多冗余和腐败填充了组织结构，大主教一人撑着已是不易，而现在他们有三人分工，正是进行手术的好时候。

“收受贿赂、侵占平民财产……随我上法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