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咸道的晚安(41)
她二十九岁了,也不是没有防备心的少女。思前想后,她回了消息。
‘明天下午一点,在西区的儿童乐乐堡见。’
周若栗住在市中心内环的南区,西区在外环的郊区,相距甚远。现在的亲子餐厅,为了避免纠纷,全场都装有监控镜头。
隔天,吴柏生早早就在店门外站着。
周若栗到时,就看到这个老男模有如招牌一般,引的进出女顾客抬头张望。
当下转头,确认保姆抱着鱼蛋仔,是否紧跟在她身后。
吴柏生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们三个,手僵脚硬,导致四个人堵在店门口。
周若栗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推开门,让保姆和儿子先进,自己随后,看了眼这个男人。
进了门,前台告知,充值卡不能跨店使用。
终于回过神的雕塑,非常识作的快速展示了自己的支付宝二维码。
随后,戴手环,进内场脱鞋换袜子,一一跟在周若栗身后照做。
上楼梯到二楼点餐区,他才有余力看向母子两。
“妈咪,我想吃薯条。”鱼蛋仔声音软软,读字清脆。
“好,让姨姨陪你去玩,好不好?”
小朋友机灵的转头看陌生叔叔,再看回妈妈,点点头。
周若栗对儿子挥挥手,见他牵着保姆的手往游乐区走后,回身向餐饮吧台,翻看菜单。
“冻柠茶?”她侧脸睨了他一眼。
“好的。”他拘谨的回答。
利落点完餐,吴柏生又及时的打开二维码付款,他没来过这类地方,能做的只有买单。
周若栗在前,他在后,两人走至用餐区,找到一张角落的四人台,坐下。
直到此时,她也有心思仔细看他。前后两个星期,他像是由丛林时代来到了现代文明。
五月的海城,比广东凉爽不少,今天气温波动还有风,大约十几摄氏度。
吴柏生穿了件丝光棉的浅灰连帽卫衣,露出来的里层面料软糯,挨着他如白玉一样的肌肤。这个老男人刮了胡子,理了头发,整个人又回春了。
虽然刚才尴尬笑时,眼尾细纹多了一两条,但不妨碍此人成为了一个貌美中青年男子的事实。
让人嫉妒的是,胖了些的他,气色也好的脸颊皮肤薄处,白里透粉。
吴柏生,你也太会了。
服务员走来上餐,打断了周若栗的内心抓绕。
对面的男人只顾着自己接下来的剖白,忐忑不已。抓起饮料吸了一大口,将一个随身的信封推到桌对面。
周若栗打开这个没封口的 A4 快递信壳,里面是几张纸。
“我唔知点同你讲,可能喺我谂多咗,唔理点都好,我都会对你有交代。”
(我不知道怎么样和你说。可能是我多想,但不管如何,我欠你一个交代。)
他咬紧后槽牙,停顿了下,双手垂放在膝上,肩膀垮了下来,继续接下去说。
“我的妈妈是海城人,父亲是广东人。他们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我中学跟着我阿妈来到了海城。到了海城以后,我阿妈受到些刺激,精神出现了问题。”吴柏生停下,慎重的凝视周若栗,然后说道。
“她的情况可以算的上严重,自那以后就一直住在疗养院。”他又轻轻呼了一口气。
“我有和你说过,我曾经在北区中学念书。”
“我记得。”周若栗其实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回应他。他的确说过他曾是市重点高中的学生,却早早上了社会。
“我当时在理科班,高二的时候,已经在竞赛拿到区第七名。”吴柏生垂下眼眸,苦涩笑笑,长直睫毛像是庇护一般替他遮挡心酸往事。“但是我没有上大学,只有中学肄业文凭。”
他抬头望向她。
“因为我也发病了。确诊了抑郁症。”
周若栗看着他,她面部的肌肉都冻住了,不知作何表情。
他继续说,示意她看拿出来的纸。“这是平和路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医疗记录。”
周若栗木然的低下头,实则一丝都看不进。
吴柏生放慢语速,细心解释道:“那里的报告按照规定不记录在医保病历本上。病人前去申请后,他们会打印并盖章。这是我最后一次在海城的病历,六年前的就诊记录。”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周若栗的声音有点抖。
吴柏生倒反而平静了下来,断头铡终于落了下来。
“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想过结婚的原因。”抿紧了唇,“我担心遗传。”
周若栗蒙头看着报告上的红章,一字一句都发不出声音,报告上的密密麻麻像黑影,她看来就是一团一团密云。
“我知道你结婚了,不知道...”吴柏生又卡住了。“我那天看到小朋友了。”
周若栗听到这句又抬头看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你看到我小时候的相片了。”吴柏生换了一种更好说得出口的方式。“我没有想打扰你的意思,真诚的希望你幸福。”他凝视着这个他曾经不得不舍弃的女子。
“我也知道生病的苦楚,如果能早点知道,或许有点帮助。”他像是告一段落,整个肩膀松懈的沉了下去。
对面的周若栗简直晴天霹雳。过载的信息量,让她觉得错乱。
吴柏生又拿起玻璃杯,少量的吸了一点点像是润喉。
“我自己手上有点积蓄,负担完我阿妈的医疗费用后还剩余一些。”停了停又讲,“我生父家里是在广东做生意,开酒楼,可能你也知道了。”
“咩意思?”
“我知道你不需要。和你可能也不能比。”他小心翼翼把双手轻轻放在桌面。“我手头有一些他们给我的地契和楼,没动过。如果之后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