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究竟怀了谁的崽(120)
到了这种境地,往前不安全,往后也不见得安全。
几人一同去,霍洄霄万一出事也好有个照应。
听此言,霍洄霄觉着沈弱流实在是太低估他了,他手中还从来没有过护不住的人,办不成的事儿。
担心却还是担心的,这么个金枝玉叶,玉瓷似的人要是磕着碰着,总有人要心疼死。
“圣上意愿,臣不敢阻拦……”霍洄霄抱着刀,俯身隔着幕篱凝视他,“圣上放心,臣即便是舍弃这条性命,也定护你周全!”
他没笑,浅眸深深的,犹如九州月下一弯寂静的湖泊,澄澈透明。
这样的尽忠投诚之言,沈弱流不知听过多少,唯独从这条拴不上的疯狗口中听到,觉着十分突兀……这混账的嘴里,十句话亦没五句是真的,可这句,冥冥中沈弱流却觉得是真的。
就像是他真的会把这条命给自己似的,就像是他此言一时出口,许诺却是一生似的。
适时风动,掀起幕篱,正对上那双浅眸,沈弱流只觉得心几乎要从喉咙中蹦出来,胸腔中蝴蝶几欲展翅,
“朕、朕……沈七他们会保护好朕,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个儿吧。”他挪开目光,慌乱无措。
生平头一回,有这种感觉。
沈弱流不敢细想,掩饰似的大步朝前。
霍洄霄呆愣在原地,瞧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挑眉:这又是怎么了?
金枝玉叶的人,心思也细腻得跟上好的薄胎白瓷似的,轻不得,重不得,太难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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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说过,略走几步只要不是剧烈的动作,对腹中胎儿有益无害,沈弱流走了这一段倒真没觉着有何不适。
霍洄霄抱刀闲庭信步。
不远距离便见着了几户人家,想来是已到了先前女子所说的下山村,二人未敢贸然上前,只是在村子周围游荡打探,若遇见村民,便称作是去郢都做生意的商人,不小心迷了路。
转了大概半个时辰,也寻来人问过了,下山村确实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子,眼下萧条时节,莫说是花,村中寂寥一片,竟连根绿草都少见。
那香味究竟从何而来?
沈弱流自信五感不会有错,难不成是那姑娘诓骗人?
此时金乌西落,天穹之上,群山之巅只有几缕残阳似血,山脚下炊烟袅袅,吹散在凉飕飕的秋风中。
忙活一天,一无所获,沈弱流摘下幕篱,眉宇之间愁云密布。
霍洄霄算是彻底顶替了福元职务,手里拿着先前沈弱流嫌热脱下的大氅走过来,给他披上,垂眸拢紧,“天快黑了,先回郢都吧,臣再来查。”
若他一人在此地,即便是过夜清晨再回郢都也不打紧,可眼前这么个金枝玉叶,怎可叫他跟着自个儿风餐露宿。
大氅将冷风遮蔽,浑身一暖,沈弱流不冷了,又将幕篱带好,迟疑了片刻才说,“……也好。”
两人顺着小道往马车方向去,山巅残阳褪去,只剩下一点竹青色,天色愈发暗了,冷风骤起,呼啸而过,吹得幕篱翻飞。
很快,他们从一处山坡上下来,远处车夫已饮马归来,坐在车辕上打盹。
沈弱流裹紧大氅,抬眼望向竹青色天穹,心下忧虑万千……狼进大梁,无论是郢都,还是北境都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
廯疥之患终成蚀骨之蛆,一日不将这些攀附之上的脓疮彻底剜除,大梁江山,万民性命便一日不得安宁。
眼下却是毫无头绪,怎生是好?
幕篱之下,沈弱流眉间阴云不散,最终叹了口气……或是交于霍洄霄,或是交于折花楼,或是他亲自再查,刻不容缓。
眼下却只有等回郢都再从长计议。
他抬手略压下幕篱帽檐,抬脚朝下,这时,从对岸山坡吹来一股夜风,猛然而过,几乎要将头上幕篱掀飞,沈弱流发丝衣袍朝后翻飞,不禁抬袖遮掩,然而此刻,借由风过,幕篱纱帘掀开之时,风中一股极为浅淡,微不可察的花香味蹿入鼻腔……
沈弱流登时睁大了眼睛,急急扯下幕篱,对着那阵风长吸气。
不是错觉,是真的有股花香味,风愈烈,花香味越浓。
伊迪哈的香味。
风吹花香,暗香盈袖。
“霍洄霄!”沈弱流陡然惊醒,惊呼出声,“……是风!”
竟然是风!
他们都没想到,事物可以用遮蔽藏匿来隐藏踪迹,然而风无孔不入,气味不可遮蔽。
闻得惊呼,霍洄霄回身大步至他身边,这刻风止。
“什么?”他握住刀柄,警惕道,显然粗枝大叶并未觉察到什么。
沈弱流几乎服了这混账的嗅觉,如此迟钝!
“闻闻!”情急之下,他昂首踮脚,将自己的袖幅不由分说地使劲捂在霍洄霄口鼻之上,命令道。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霍洄霄头脑发懵,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沈弱流问道:“可有闻见什么?”
这刻回神,霍洄霄凝视着他,唇角勾笑,“香味……圣上不仅生得漂亮,身上也他妈的这么香!”他反手捉住沈弱流,轻嗅手腕内侧,热息喷薄于柔嫩之处,点点濡湿。
……幽幽暖香若有似无,从皮肉之中散发出来的。
时间可以消弭记忆,气味却能储藏记忆。
就如初见那夜一样,销魂蚀骨。
沈弱流一阵愕然……对这满脑子废料的混账彻底失语了。
“霍洄霄,朕有时候真觉得你就是个混账禽兽!”他面红耳热,猛地将手抽回来,骂道。
霍洄霄唇角勾笑,意犹未尽,“圣上这是哪儿的话,臣不过夸了句圣上香而已,也没真做什么……圣上怎么骂起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