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究竟怀了谁的崽(17)
那就全须全尾地让他看看。
福元知到圣上心意再无转圜,便愁眉苦脸地与沈九一同退出了殿门外。
有小黄门与侍女鱼贯而入,捧着天子玄衣冕服,玉带香囊等物,恭敬侍立。沈弱流头疼,见了这么多人更疼,按着太阳穴,叫人都下去了,留了个胜春。
他展臂,胜春忙不迭上来与他更换冕服,里三层外三层,颇为繁琐。换了冕服,又与他束发,察言观色,欲言又止。
沈弱流笑了声:“想说什么便说吧,你与朕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胜春是打小跟着圣上一块长大的,这些年待在后省,已不再需要贴身伺候圣上,手上功夫却一点没敢忘。
礼数更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是。”他与沈弱流佩上白玉冠,肃立下首,犹豫开口:“臣想知道,圣上昨夜究竟……”
胜春没说下去,一是圣上回来并未第一时间着人彻查此事,怕犯了忌讳,二……怕此事另有隐情,贸然询问伤及圣上。
沈弱流已明白了胜春之意:“朕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朕……朕也不记得。”
沈弱努力回想,却脑中一片空白,记忆从他在陌生的帐子里醒来那刻被拦腰截断,干干净净。
头又开始痛了,他叹了口气:“朕只记得今早醒来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其余的……”沈弱流撑着脑袋痛苦地皱眉。
闻言,胜春一愣,慌忙上前替圣上揉按太阳穴。
早间寻回圣上,胜春便第一时间着锦衣卫暗地里将整个东围场搜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
好像昨夜圣上是凭空消失消失,今早又凭空出现似的。
此事蹊跷,只怕除了圣上本人再无第二人知晓……可如今圣上也说不晓得。
胜春满头雾水,想了想,不再继续问:“陛下,想不起来就不想了,那几个金风殿伺候的婢女内侍都已收押看管,届时审他们便是……龙体为大,可要传唤太医?”
过了会儿,沈弱流好点了,微微抬手:“不必。”
他唇角勾起诙谐的笑意:“朕就是想传太医,朕那九皇叔也不会给朕这个机会。”
外头一阵嘈杂声传入殿里,胜春垂眸,没有说话。
……绪王也太过猖狂了些!
沈弱流浑不在意,沈青霁猖狂也非一两日了。
“走吧,别叫皇叔等着急了。”他站起来,一瞬间太阳穴一跳,脑子里猛地灌进几个破碎的画面……摇晃的灯影,耳侧滚烫的呼吸低喘。
以及,一只掐着他腰的手臂。
沈弱流眸子瞪大了。
这是……
胜春见他顿步,不解其意:“圣上?”
沈弱流脸色有些发白:“胜春呐,朕、朕有事要你去办……”
他的声音颤抖着,胜春不知道怎么了,恭敬听候指令:“圣上吩咐。”
沈弱流冷静下来:“东围场附近,朕命你去……”他蹙眉想了想:“朕命你去找——”
才说了半句,就听得一阵骚动,殿门被一把推开,福元的声音穿门而入:“绪王殿下请止步!陛下无诏,您不可入内!”
沈九带着几个锦衣卫,绣春刀未出鞘,横在身前,堵住殿门,挡着那名身着四爪团龙玄服,脸色阴沉的滴水,与圣上有三分像的青年男子。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燃。
一阵寂静后,玄衣男子冷笑了声,这一笑,在场人都为之胆寒。
他道:“臣绪王沈青霁。”却不是与在场人说的,而是目光穿过锦衣卫直抵殿内:“听闻圣体欠安,故来侍疾!”
沈弱流头皮发麻,话说了一半,就此打止,胜春与他到了殿门口,沈青霁身后几个宫人,跪下请安。
沈弱流挥手,示意沈九与几个锦衣卫下去,站在台阶上面含微笑俯视沈青霁:
“原来是皇叔啊。朕托皇叔洪福,已然大好,毋用侍奉……劳皇叔如此费心,大早上的跑这一趟。”
宫人跪着,噤若寒蝉。
沈青霁站的四平八稳,扫了沈弱流一眼,微眯了眼,面色滴水不漏:“陛下乃天子,自有神明庇佑,百无禁忌。”
“臣忧心圣体,”他目光扫过福元与沈九,冷笑:“然这两个奴婢千方百计阻拦,以下犯上,其心可诛!”
沈九与几个锦衣卫垂头侍立,毫无波澜。沈弱流踏着台阶而下,停在沈青霁面前,笑了声:
“哦,竟有此事……”沈弱流转身看沈九,呵斥道:“朕叫你们守着殿门口不许人打搅朕养病……朕的亲皇叔来探病,你们也敢挡着!怎么?朕的亲皇叔还能害朕?!”
沈九与几个锦衣卫齐齐下跪:“微臣不敢!”
“下去自己领罚!”沈弱流呵斥完,一副笑模样,转身道:“皇叔,朕已经处罚了他们,切莫因为此事便与朕生分了。”
沈青霁一双狭眼微眯,阴鸷,深不可测,凝视着沈弱流。
殿前一时死寂,风吹檐马,树梢飒飒。
沈弱流丝毫不怵,微笑天衣无缝,十分温顺良善。良久后,沈青霁鼻腔里哼出声笑:
“圣上说笑了,臣岂敢呐。”
而后他道:“既然圣上无碍,臣便告退了,今日射鹿祭祀,臣在此恭祝圣上顺利!”
身后随侍与他一同退下,上舆辇前,沈青霁深深凝了沈弱流一眼,带着冷笑。
舆辇将转出月洞门,沈弱流维持的天衣无缝的笑意陡然皲裂,旋即是满头的冷汗,混乱的脑袋。
福元低声惊呼:“圣上!”
胜春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沈弱流:“九爷快搭把手,扶圣上进去。让人守着门口,谁也不准走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