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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究竟怀了谁的崽(185)

作者: 花与颓 阅读记录

他瘦了,不过几月却是判若两人,平躺在榻上,双目紧闭,毫无一丝生气,浑身的伤被绷带包裹住却仍有几处渗出血来,触目惊心。

沈弱流心揪得痛,大步扑过去,险些绊倒,紧紧握住那只垂落在榻侧的手,

“霍洄霄,我来了。”

……

沈弱流守了整整五日,白天在帐中处理政事,夜里便宿在霍洄霄旁边。

擦身换药,亲力亲为,许是每日所念终被另一颗心提听见,又或许愿力终感神佛,第六日,霍洄霄有了意识,但也只是睁着眼神色木然地盯着帐顶看。

神医说,老王爷去了对世子爷的打击实在太大,外伤好医,心伤难愈,怕是还需要些时日。

沈弱流郁结心中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一半。

六日不醒就十日,十日不醒就十年,便是此生守着这么一个毫无知觉的人又能如何……只要还活着。

第七天,北境起了风,从远处皑皑负雪的山巅,刮过仍旧枯黄的草甸,裹挟着冰雪消融的冷意叩开大帐的帘幅……

沈弱流晃眼的瞬间,终于听见了七日以来,霍洄霄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弱……流……”嗓音粗粝含着砂砾,那双浅眸转动了下,恍惚犹如置身梦境仍旧未醒,直勾勾地盯着他,

“是弱流吗?”

多日的郁结于心,无处倾泻的担忧痛苦都在再次听见这个熟悉的嗓音时顷刻瓦解,沈弱流脑中轰隆一声,几乎是扑过去,拥住霍洄霄,强忍住泪水,双目通红,

“是朕,是我,是弱流。”

浅眸木然地凝视了他许久,像是再三确定了这不是一场梦,霍洄霄终于浑身松了力,将脸埋在他颈窝,嗓音压抑着不甘的痛苦,绝望的愤恨,

“弱流……我阿耶没了,他们杀了我阿耶,他们用我阿耶的尸首筑京观……我没能救下他……”

怀中身躯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只重复那句“我没能救下他”。

颈窝传来濡湿的凉意,沈弱流怔了一瞬,胸口闷痛犹如万千淬冰的针刺,几乎不能呼吸,他尽力地展开双臂,瘦削的肩撑着高大壮硕,却如此脆弱的身躯,

“我知道,我都知道,有弱流在……哥哥不怕,弱流在这儿,”

纤瘦的少年抱着霍洄霄,并不坚实的臂膀将他拥进怀里紧紧护住,遮挡风刀霜刃,三千劫难,

“我保护你,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我保护你。”

……

霍洄霄从能下床走路,到开始处理军中事务,伤势一日一日好转起来。

可就如神医所言,外伤好医,难治的是心伤。

唯一的血亲,敬重的父亲,却眼睁睁地死在了自己面前,这样的伤,又怎么可能短短几日好转。

霍洄霄变得少言沉默,整夜整夜发疯似的跑马,骑着飞电跑到仙抚关下,直至晨光熹微才回来……回来时往往身上刚愈合的伤口都挣裂了,血渗出外衣,触目惊心。

看得神医痛心疾首。

沈弱流知他是心里太痛了,只有身体也痛了,心中才不会那样苦。

他并不阻拦霍洄霄,任着他发泄。霍洄霄跑马他便在清晨等他归来,为他处理伤口,再牵着他的手去感受在肚子里上蹿下跳的阿萨夜。

这时霍洄霄总会露出惊慌无措,不可思议的表情,浅眸逐渐恢复神采。

后来他不跑马了,只是夜里仍旧做噩梦。

夜半惊醒,沈弱流便把他拥进怀里,耳鬓厮磨着安抚,“哥哥不怕,弱流在……”

再后来,霍洄霄终于不做噩梦了。

他变得沉稳,锋芒尽收。

从前老北境王评价他如一柄出鞘长刀,太过锋利,太过狂妄,而如今却是再不见半点从前的少年恣意。

沈弱流知道他并非失了锋芒,他只是蓄势待发,在等一个出鞘的机会而已。

比起被仇恨蒙蔽双眼,这样镇定冷静的霍洄霄反而更令他放心。

几月的抑郁绝望,终于在此刻打止。

神佛庇佑,他的爱人总算安然无虞,康健如初。

……

到北境的第二十日,沈弱流和霍洄霄去祭拜了北境王。

将军埋骨处,黄泥尚且新。

北境王葬在王妃边上,两座坟茔一新一旧,并立于天地间,沈弱流终于见到了霍洄霄的双亲高堂。

霍洄霄将烈酒浇于坟茔前,跪地深深叩首。

此刻面对这对为大梁守了一生江山,护万民安定,他心爱之人的双亲,沈弱流半跪拱手深深一礼,顺便替尚未出世的阿萨夜打了个招呼。

……

又过了五日,退距仙抚关外的挐羯人又开始不安分了。

大战一触即发。

于公,大梁天子肚子里揣着大梁未来的储君,于私,是他重于性命的妻儿……霍洄霄是说什么也不肯让沈弱流再留在北境了。

北风偃旗息鼓,东风粉墨登场,金乌暖,春意吐露,红蓼原草甸之上,冰雪尽消,露出星点绿色。

霍洄霄送沈弱流出寒州城外三十里地。

两人站于马车前对望,沈七沈九立在马车两边,福元等在一丈远处,暗处北境死士,北镇抚司暗卫,又不知有多少人一路护送,然而这刻临别,霍洄霄仍旧有些不放心,替他将大氅拉紧,幕篱带上,

“弱流,万不可将幕篱摘下,我只能送你到此地了,路上保重。”

沈弱流忽而觉得此景十分熟悉,几月之前,他也曾这样将霍洄霄送来北境,如今对换个过,境遇却仍旧一样。

分别两地,不得相守。

但此回……

沈弱流掀起幕篱,抬眼望着眼前高大的人,“霍洄霄,待你归来,我们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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