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人设崩塌(69)CP
洛肴两指捻着在唇边虚虚一拉,小声说:“替我保密。”
谁知那两指被沈珺一弹,洛肴赶在他开口前匆匆迈腿,眨眨眼转身就跑,大步流星,唯剩“回见”二字裹在夜风里,遥遥飘回来。
景芸愣愣张口,“他...”
“随他去吧。”
景芸点点头,总觉得仙君自束阴之后颇为心不在焉,但她不清楚所为何事,也不敢妄自揣测,只无言跟在身侧听仙君交代了些琐事,又与他分头于刘府内检查一圈。
待她持着剑巡毕后再次途径刘家少爷的侧院,忽被枚小石子不轻不重地打在手背,映雪剑急遽出鞘三分,却闻一声轻笑。
疏透酒香好似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濡湿一隅清幽,那人坐在古柏横枝之上,单腿支着,像浓墨淋漓的一笔。
景芸看清那拎着酒壶的人,忍不住随他笑了笑,“郝、郝有钱,你怎么、还在这里?”
“自然是观月赏酒。”那人朝她一扬手中壶,“当真不尝尝?”
“可别听他的,分明就是在偷懒。”南枝从他背后冒出来,伸手要点他脑袋,景芸见她的指尖穿过了他,心头忽然涌上几分酸涩,又联想起方才渡化的怨魂,也就比自己年长些许,却已不可挽留地走向黄泉路了。
小风稍起,墨色衣袂翩翩时,给她一种停憩渡鸦随时飞离的错觉,原本要劝诫的话溜出唇边无缘变了调,“人生、如寄...”
那人仰头一饮,有琼浆玉液顺脖颈淌下,他抬手抹尽,却莫名在那处摩挲许久。
背着光识不清神色,只听闻他接到: “今我不乐,岁月如驰,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他从树上跳下来,问:“沈珺呢?”
“仙君、在府外等...”
“那走吧。”
他大步在前,景芸小跑两步才跟上,二人一鬼出了门却未见白衣人,洛肴也不惑,拐个弯向郊野竹林行去。
景芸眼见他们愈走愈偏辟,不解道:“为何...”
才刚开口,身前人脚步骤然放缓,景芸视线越过他,一袭素影印入眼帘。
“仙君、怎么在此处...”
洛肴答非所问,忽尔说:“古传商纣暴虐,姜太公于西岐垂钓。”
话毕也不言未尽之语,唯留景芸疑惑地停在原处,偏头问南枝:“那、那他过去、做什么?”
南枝说我们快撤,满面无语道:“因为他要上钩啦。”
第0045章 因果错落
洛肴自鬼门关逛了一遭之后,修为丢了一半、记忆丢了七成,非但身子骨不好使,脑袋也不中用,每当有感往昔记忆,头就如活生生劈开那般疼痛。
有时他咬牙咽了,只当走马观花地看话本故事;有时痛得忍耐不住,恨不得执剑自刎,心说阎王爷这阴差谁爱办谁办、这生前事谁想找谁找,左右他死得都凉透了,若非地府替他收敛尸骸,三载过去早就仅剩截枯骨,还不知在哪处乱葬岗烂着呢。
可惜他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转日又满不在乎地同人胡天侃地,收集四处见闻,试图拼凑身世。
毕竟独行于天地茫茫,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晓,难免怅惘。
洛肴犹记他曾远走陇右道,途径广袤疆场,远眺大漠悬日,回首漫天黄沙掩盖了来时踪迹,那刻他在想...
是否,所有与他相关的人皆已消散红尘中了。
原来最苦不是遗忘,遗忘为何受剥筋抽骨、魂赴镬汤与五百年不渡轮回的苦契仍甘之如饴...而是被遗忘,他不知为了何人而流的千升血液,就如同涌入无垠海全无踪迹。
没有人记得。
所以当判官言漌月仙君身上有一物与他有关时,原本要舍弃的汲汲追寻,又再度沸腾起来,提醒他那走到山穷水尽、走到尘寰终结,却仍然不愿放手的事——
沈珺闻声抬首。
仿佛背靠星河天悬,洛肴借着暳色将他收入眼底,举起指间夹着的竹叶,“仙君这是要邀我幽会么?”
沈珺薄唇微勾,道:“此话可不能乱讲,本君已有道侣。”
洛肴一时失笑,被沈珺不悦地冷哼声。他说漌月仙君修无情大道薄情寡欲,“何时有了道侣?”
“所言极是。”沈珺直视着他,“所以我有一事请教。”
“说吧。”
沈珺却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一下。”
洛肴动了半步,突然又停下,狡黠地一扬眉:“为何不是仙君过来。”
“怎么。”沈珺淡淡讽道,“你有腿疾? ”
“是啊,久病未医。”
两人这般说着,却是同时往前几步,直到距离能捕捉彼此呼吸的轨迹。
洛肴微微眯起眼,感受鼻息变得有些炙热,脑中猜测着沈珺想要做什么。
挑明这层他们心照不宣的假面?还是质问他为何明知有鬼修窥视而不报,再次欺瞒?
或许...如判官所暗示的、如薛驰所挑衅的,沈珺修无情大道,却遇瓶颈的缘由...和他有关吗。
洛肴唇角提了提,正要俯身凑近,一试沈珺反应,却忽然被搭上肩膀。
“方才渡化的怨魂,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他临行前问我:人,为什么会死啊。”
沈珺垂下眼,“他说他仍有很多未尽之事。”
洛肴默然听着,收敛笑意,拂开沈珺鬓边一缕碎发问:“仙君如何回答呢?”
“......”沈珺良久后才道:“人生一程其实是顺水行舟,我们会在途中遇见无数江河,有些潺潺流淌、有些澎湃汹涌,或漫长、或短暂,或被草木葳蕤遮蔽来路归途,可溯游潆洄后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广袤,直到那时,我们就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