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人设崩塌(89)CP
“洛、肴?”白衣人眼皮也未抬,呼散杯沿边升腾的热气。
洛肴思忖片刻,还是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晚辈久仰映山长老尊名。”
映山长老没搭话,慢悠悠地啜饮,好似阶下人又不存在一般,饮尽茶后才想起晾了这么个人。
“贫道听景宁言,你同沈珺是道侣。”
洛肴环顾一圈,不等映山示意,直接在梨木方椅落座。
“是。”
映山平静神情骤变,冷冷道:“沈珺所修是无情大道,道侣?笑话!”
杯盏“嘭”地掷碎在地,正巧砸在洛肴足边。
洛肴看也没看那杯盏,寻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反问:“映山长老若是不信,何必放我入观?”
“你以为贫道是因为相信?”映山白眉拧紧,“鬼修这等邪门歪道,哪怕只容你踏进半步,都嫌玷污了本观槛上的灰!”
他鼻子呼出的气直将白须吹起,随手朝洛肴扔了张纸,“沈珺要寻你。”
洛肴瞥过一眼,是那张“通缉令”。
他单手撑颔,噙着点笑道:“原来是我‘自投罗网’了。”
映山那双鹰似的眼直勾勾凝视着洛肴,没接下他所言,转而道:“本观弟子常在岁至二九年华时下山游历,却从未有过观中前辈同行的先例,沈珺此行,一是玉衡宗主实在放心不下爱子,二是他...”
映山忽然停顿,“不知你对凡人记事了解多少?”
只是他没等洛肴回答,便已自顾自将话续上。
“却月观坐落升州,临近江都,江都原称广陵,旧朝炀帝讳广,觉得‘广陵’其名读来像他的陵墓之称,大晦不吉,故而更名,只可惜——”
“只可惜突逢兵变,败后受绞缢,他仍旧是殁于广陵。”
“不错。”映山眉心未解,“名号易改,宿命,却从来未变。”
洛肴懒得同他虚与委蛇,明知故问:“长老想要暗喻些什么?”
映山深深看了洛肴一眼,“沈珺此去游历,回来时却携了位‘道侣’,若是他修截释大道也罢,可偏偏修无情道。”
洛肴没说话,听映山兀地冷笑一句,厉声道:“贫道可以直白告诉你,沈珺命带情劫——劫、就是劫,纵使被冠以情字,也变不了命数分毫!即便你二人道侣是真,沈珺对斩情劫于心不忍,却月观也不可能留你!”
他话音方落,只扬臂振袖,一柄映雪凭空袭来,洛肴急遽偏头,剑锋刺入距脸颊两寸处的椅背。
洛肴瞬时收紧了拳,道:“长老这般着急?”
而回应他的,是另一把破空之剑。
直取咽喉。
他那些优容散漫即刻了无踪迹,神色沉冷下来,脊背贴着椅重心后仰,几乎要触及地面,躲过那柄刺喉利器便迅速腾空而起,但饶是如此疾速,站定时映山已迎面击出一掌。
掌风化刃,削去他鬓边一缕落发。
紧接短如一个换气的瞬间,洛肴心口猛地剧痛,映山的五指近乎挖穿皮肉。
“你还有什么遗言?”
洛肴蓄劲扼着映山的腕,臂上青筋毕露,仅能阻止那五指掏心,却退不了他分毫。
如此死到临头的局面,洛肴反倒显出几分从容,另一只手从衣襟贴近心口处、映山尚未扣紧的掌下,勾出一块篆着姓名的方正之玉,在映山眼前晃过,当着他的面,牢牢攥进掌心。
“这便是我的遗言。”
映山死死盯着洛肴的眼,“固执。”
洛肴感受到映山力道突增,脑内的鼓噪愈发厉害起来,袖中悄无声息地飞出张符篆,但以映山的修为,要捕捉他的小动作轻而易举,顷刻就被浩荡灵息消作齑粉。
“小儿拙计。”
映山根本不把此等雕虫小技放在眼里,一直未动的左手有了动作,似是要趁早了结他的性命。
只是那符篆齑粉冷不防沾了些许在衣袍,使得映山脸色微变了变。
他臂膀仅有一秒钟的僵硬,却足以洛肴趁机再次飞出一符,彻顶浓烟侵袭方圆三丈。
紧接龟息遁形决,身法快得如足不沾地一般,在浓烟遮掩中数下起落。
障目烟幕散去时,原处早已没有那小小鬼修的身影。
映山定了几瞬,恢复那派悠然自得貌,回身落座。
白袖轻挥,案上竟是又沏了杯上好的碧螺春。
“既然有本事逃之夭夭,何必还要再留下来送命?”
洛肴从柱后绕出来,斜倚着道:“自然是要把漌月仙君给骗走。”
映山才举至唇沿的杯盏“嘭”地重重放下。
洛肴轻笑了笑,环臂合抱,“映山长老若是当真想杀我,我必定是难逃一死的。”
“是么。”映山并未反驳,偏垂首拂开茶沫,半晌才开口,“你觉得,活人与死人有什么不同?”
“不同?”
洛肴定着心神,好似有灼热在脊背弥漫,幽冥圣器的彼岸花纹自尾椎处生茎拔藤,肆意摇曳到后颈,在整个背部开出一片绮靡的嫣。
“在我这鬼修眼中,并没有什么不同。”
映山颦眉不语,直到终于抿了一口茶。
洛肴心知自己赌对了,地府圣器可不是那般容易参破,还魂后,唯一识出他已死之身的不过两仪微尘阵而已。
“你并非情劫。”映山平淡道,“那个人已经死了。”
洛肴很是泰然地“哦”一声,“那为何沈珺还要寻他?”
映山只吐出两个字:“机缘。”
“与一位身亡魂灭、因缘业果皆消失殆尽的‘死人’的机缘?”
洛肴问出此话时尝到口舌中似有一股涩味。